容安思想起夜里发生的事,十分忐忑,却又只能装作无事一般,堆着笑,伏在他肩窝里,嗓音是哑的:“最勤勉的君王竟也有这般赖床的时候。真是想不到啊。”
墨琚睁开眼,坐起身来,很严肃地看着她,道:“你跟我说实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自打左鸣死后,你夜夜睡不安稳,夜夜惊醒,昨夜还哭成那个样子。”
她刚想搪塞几句,却被他抢先:“不要跟我扯些有的没的,说实话。”
实话自然是不能说的。可要扯什么样的谎能骗得过墨琚去?这简直是不可能的。
她沉着眉眼,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太过忧心战事了吧。”
这确是个好托辞。但这恐瞒不过墨琚去。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又不是不知道。即便是天塌下来,她也未必能忧心成这样。
墨琚一把将她从身上捞起来,逼她与自己对视:“容安,是左鸣同你说了什么吗?”
他就像是个无所不知的神祗,一下子就能看透她的内心。
“特意将所有人都支开,你想从左鸣那里知道什么?”
“没有,就是算一算旧账嘛。他欠了我那么多,就算要他一百次一千次命都不够还的。就是算一算这些旧账而已。”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将目光都移向别的地方。墨琚却捏住她的下巴,微用了些力,逼得她不得不直视她,冷肃开口:“我不管你知道了些什么。但你最好明白,自己应该干些什么。倘使你要干些出格的事情,你晓得,我有什么样的手段。”
就是因为晓得他有什么样的手段,所以才这样彷徨无措。
容安晓得,自己这位夫君,打小在王权里倾轧,有如今这番成绩,不仅仅是对别人狠,对自己也够狠。
她不是没想过这件事要怎么办。要么是战,要么是她主动去到伏遥城天子阳昊的身边,求他退兵。
她实在不敢想象,若是选了后一条路,墨琚会不会疯掉。更不敢想象他会干出什么样疯狂的事。
记忆犹新的是,她失忆后初回到他身边,他一身重伤拒绝延医问药,已经伤得要死,却还要上赶着受她一匕首,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她怕了这样疯狂的墨琚。
前一条路么,没有别的办法,就只能这样干等着,煎熬着,等褚移或胜利或战败的消息。胜利,皆大欢喜;失败,她陪墨琚一起赴死。
也不是没有想过跟墨琚坦白,她已经知道一切。但坦白之后除了增加墨琚的忧虑,一点益处也没有。
权且就自己先煎熬着吧。
“夫君何出此言?我能干什么出格的事呀?”她嘴边衔着点笑,拿捏得一副莫名的表情,“夫君难道不晓得,我如今一心里想的,就是如何做一个贤妻良母?”
墨琚松了手,冷肃的脸色却没有缓和,语气很冷:“最好你是这样想的。”
容安陪着干笑:“夫君今日不用去议事殿议事吗?看天色,时候可不早了呢。让为妻服侍你洗漱吧。”
她撑着胳膊要从他身上翻过去,被他一手又扯了回来,她一个不稳跌在他身上,磕得下巴生疼,她捂了下巴矫情地含泪:“疼。”
墨琚无奈地扶额,“什么时候添了个鲁莽的毛病?”另一只手将她的下巴托起来,容色不那么温柔,手指的动作却是轻柔,“没事吧?”
容安抽抽搭搭:“疼。”
“什么时候又添了个矫情的毛病?”
容安抬了抬下巴:“都是你惯的嘛。”撒起娇来真是毫无障碍。
墨琚一颗心被她融得快化了,连脸上那点严肃表情都没能再挂得住,呛出笑来,“你呀。”
“今日不想上朝议事。让成一去议事殿说一声。”勤勉的王竟也耍起了赖皮。
容安打量他最近累得已经形销骨立,心里疼惜,忙又翻身爬下床榻去,披了衣裳,绕过屏风,隔着帷幕吩咐在外面的成一:“王上身体有恙,去议事殿和臣工说一声,若有重要的事留下奏章,无事就退了吧。”
吩咐完又回来,重又爬回床上,挨着墨琚躺好,往他身上贴了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既然不上朝议事,那就陪你再睡会儿吧。”
墨琚本来准备披衣起床,毕竟冗务缠身。听容安如此说,便躺在那里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