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墨国的建晖城,最安全的恐怕也就这一处荒废了的凶地。可是容安不晓得为何,就是想要往扶宁心口扎刺,刺得她疼痛难耐才算。
扶宁睚眦欲裂地瞪着容安,眸底眼白处布满红血丝,容安方才瞧她的时候,还没有这些红血丝,这一定是方才的话激怒了她,才让她怒到爆出血丝来的。
“明知故问!容安,不要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我所求的,本就是妄求,我比谁都明白这一点!所以,对我来说,强求已经没有多大的吸引力,毁掉你,才更让我有成就感。”
这是个极聪明、极隐忍、极狠辣的姑娘,不但对别人狠,对自己也够狠。若不是立场问题,容安简直要引她为知己了。
容安淡然一笑,仰头望着扶宁——其实打从刚才开始,她一直是仰望的姿势。扶宁站在比她高一层的台阶上,且这姑娘又长得略嫌人高马大,容安不得不仰望她,“那为何不立即把我杀掉呢?还是说明我的利用价值没被利用完吧?无妨,我是你刀俎上的鱼肉,你要利用我也没有办法拒绝。”
顿了一顿,不等扶宁开口,又道:“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其实,你和墨琚的交集并不深,甚至可以说没有,怎么能对他有那么深的执念呢?那时你说什么一眼万年,唔……就算他长得还算不错吧,可也不能因为长得不错,就要千方百计地把他弄到手吧?”
“而且,据我所知,这世上的一眼万年,没有哪一个是有美满结局的。因为过日子没有那么多的风花雪月,往往一眼万年到最后都会变成万年也不想看一眼,到那时没有人愿意再提当年的一眼万年那样幼稚的事。可若是看过一眼,爱上之后,却没能得到,成为终生遗憾,这种想象中的美好,便成了一种永恒的美好。”
扶宁冷哼一声:“不明白你在胡扯些什么。”
容安笑笑:“你明白的。只是你拒绝明白。扶宁,我都已经是你俎上鱼肉了,好歹,也该让我死个明白吧?为什么这样执着于墨琚?”
为什么要执着于墨琚?容安其实一点也不想知道。她只是在拖延时间,随便找些话题。她要等到墨琚带人来,而不是随随便便就让扶宁将她带走。
可人终归不是神。她百般谋算,城府如海,却也算不到扶宁究竟想拿她怎么办。她只知道,扶宁拿了她,是要用来威胁墨琚的。如何威胁,她却没想明白。
倘或想明白了,她是绝不会在这里耽搁时间的,她会恨不得立马逼扶宁带她走。
扶宁嘴角忽然绽出一朵大大的笑容,仿佛开在黄泉的彼岸花一般,绝望而妖艳,“为什么?问得好。你是因为什么对他那样执着,我便是为什么对他那样执着。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容安微微惊诧。
扶宁冷笑一声:“不明白我为什么对墨琚执念那么深?其实吧,我觉得你现在还有一点点不相信我会那么想要得到墨琚,可能,你还是认为我有一多半是因为两国纷争才搞这么多事的,是不是?”
容安无意识地咬住了嘴唇。这个问题很可怕,她甚至有些想逃避。她承认她方才全是拖延战术,她根本不相信什么一眼万年,她不相信扶宁对墨琚的心意有多么深。她不过是在胡扯。她确实以为扶宁搞出那么多事,是和扶辛一样的目的,为了将墨国搞到手。
扶宁居高临下瞧着她,看透一切一般的神色,眼角眉梢全是嘲讽,继续道:“我爱慕墨琚,实在不比你少。可能你不知道,我在十四岁以前,是在墨国长大的。我的武功,是墨琚教的。我所认识的字,也都是墨琚教的。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会是墨琚的王后。启墨两国也不会再起战乱。”
容安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这不是真的。扶宁一定是在说谎编故事骗她。启墨有故仇,不共戴天,她一个启国公主怎么可能在墨国长大?
“不相信?你应该相信的。你看这云葱宫,你和何挚都不知道有条暗道,我却知道。”
容安按捺着心底里的不安,嘴角攒出一点从容笑意,“我早该想到的。扶微公主是你的姑母。纵墨琚不想承认他和启国的血缘关系,可事实摆在那里,容不得他不认。”
可不管她多努力,还是不能做到一点也不形于色,眼底那点不安,轻易便被扶宁捕捉到。
“墨琚是我的表哥。他瞒你瞒得很好。你想过他为什么会瞒着你吗?”
扶宁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瞧着容安。能打击到容安,真是人生一大快意事。
“自然是因为不想让我知道,所以才瞒我。若有些事知道了对我一点好处没有,其实我也是不想知道的。他很懂我。”
心里并非这样想的。他瞒了她太多事情,其实她都很在意,可是在扶宁面前不能低头。哪怕是强撑,也要撑住。
扶宁不敢置信地瞧着她:“你是脑子有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