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容安一时间难以接受,但事实就摆在那里,容不得她不信。拾星楼的作用,看来就是用来瞭望王宫的。
其实隔那么远,王宫应该是瞧不清楚的,只能瞧个大概的轮廓而已。
那么……若真是为瞭望王宫而建,这就只是个形而上的建筑罢了。根本瞧不出什么来。
真的是为了墨琚吗?
容安在心里拷问自己。若不是,那她以前闲得挺无聊的。若是……她觉得有些害怕。她是有多么爱墨琚,才这样日夜守望他的方向?
她替从前那个丑容安觉得心疼。
褚移有很长一段时间沉默不语。这种表现分明是印证了她的想法——这的确是为墨琚而建。
半晌,容安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哥哥。”
褚移被问得一怔,望着她的侧颜,片刻,才想通她问的是何意,深深呼吸一口气,道:“不久前。”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我一向愚钝,当年未能明白你的深意。”继而又自嘲一笑:“大概我这样的人,就是不太讨女孩子喜欢吧。”
褚移面上虽瞧不出有一丝落寞之色,但他一向是个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主儿,容安自然晓得。因为晓得,所以猜得到他现在必是落寞伤怀得很。
这种时候却不宜相劝。这就好像一个丑姑娘,不愿意让人看见她的容貌,故蒙了面纱出来见人,但你却想要在这个时候揭下姑娘的面纱,姑娘怎会不又怒又气又伤心。
容安深谙此理,故没有做那个要揭人伤疤的坏人。岔开这个话题,道:“章府每天死于这个原因的,怕不在少数,看章如儿那个样子,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褚移道:“已有先例,若还是不能学乖,就只能怪他们自己蠢了。”生死面前,他仍是那个理智到冷漠的褚移。
容安道:“话虽如此没错,但……哥哥,人在等待未知的结局的时候,其实是最恐惧的,尤其这个结局可能是死亡。这就好像是钝刀子杀人,给人心理上的折磨反倒大于身体上的。所以,他们宁可选择铤而走险,也不愿意等待宣判,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褚移道:“战场上历练好几年,学会了许多,可你还是没能学会心肠硬起来。失忆前是,失忆后还是。”他劝她:“容安,不是非要你做个硬心肠的人,但现在非常时期,你得学会保护自己。”
保护自己么……未必一定要心肠硬起来。但褚移说得对,现下这个非常时期,容不得她心软。容安很乖顺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知道未必一定要做到,她承认自己是在敷衍褚移,必要的时候,如果想要搭救什么人或做什么事,她想,自己还是会去做的。
同袍将近五年,褚移堪称是最了解她的一个。瞧着她看似乖顺的模样,他却知道她心里一定不那么乖顺。因此在她搞出什么大动作来之前,就将她的路堵死了:“刚才执意上拾星楼,看见了章府的情况,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就这么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果然是他一贯的风采。
容安被突然的发问问了个怔然,“啊?我能有什么想法?”即便是有些慌乱无措,她还是能嘴硬地第一时间反问了回去。
褚移道:“有什么想法,还是说出来吧。如果想做什么,或许我能帮一帮你。但如果不说,你这些想法也就只能是想法。我奉命贴身保护你,是不会给你机会去做什么的。”
他果然就是贴身来保护她的。堂堂的一国大将军,赫赫威名的战神,却大材小用到去保护一个女人,这也亏得墨琚能干的出来。
简直暴殄天物。
可她知道,墨琚不会放心别人来做这件事。
容安想了想,道:“哥哥,你觉得墨琚会怎么处置章家的人?”
褚移道:“无论怎样处置,都不为过,不是吗?”
容安叹了一声,没有言语。褚移说的没错。如今这局势,各国混战,细作在战争中起到了尤为重要的作用。对于战俘,各国的政策各不相同,但都没有太严苛的政策,但对于细作,各国都不约而同地秉着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理念,一经发现有细作迹象尽皆处以严厉刑罚。
夜风温温,吹得院子里的风灯摇摆,荡碎一地花影。容安的脸上映出细碎的光影,迷如梦幻一般。
她美得亦不像真实的。
可她的性子还像从前一般无二,刚硬、善良,即便经历了那么多的伤害,也没有变得足够冷血。褚移只怕防她也防不住,只好先她一步将她想做的做了,遂问道:“容安,你想救章家那对母女?据我所知,你和那母子两个关系并不好,甚至,还因为我交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