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墨国是五年了,可认识王上也不过是近一年的事,王上何以知道我以前的习气?”
墨琚忽然语塞了。容安也有些怔住。
她不过是不肯服软故意挑他话里的刺,说出来才晓得,这的确是个问题。他如何知道她五年来一点也未改变?那时她们从不曾认识过。
墨琚不过沉默片刻,便笑道:“公主嘛,不都是你这个样子,倨傲无礼,自以为是,自视甚高,自恋自负坏脾气……”
容安果断打断他的话,瞪着他狠狠地道:“墨琚,信不信我今天让九霄环佩再次染血!”
墨琚抽搐嘴角:“叔平先生将九霄环佩传与你,真的是自愿的而不是你强抢的么?”
容安抱起了九霄环佩,朝他头上掼去。对不起,师父,让九霄环佩命中第二次染血并非我愿意,实在是眼前这个人欺人太甚……
恰此时,一队宫女簇拥着一位身姿曼妙的丽人打桥那头分花拂柳而来,掼在墨琚头顶的九霄环佩生生顿住。容安顺手将面纱盖在了脸上。
丽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自正月十五上元节被关之后再未谋过面的昔日熟人妙人。
据她手下的小乐伶们口口相传,上元节那日妙人染了寒,一直缠绵病榻至今。却并未传出什么被墨琚责罚的消息。而容安因为一直被墨琚纠缠,亦未能去瞧一瞧她。
况容安是不想见她的。想来妙人也不想看见容安。容安不晓得妙人对于那晚及那以后的事知道多少。照墨琚的性子,她想,他应该是将妙人瞒得滴水未漏。
妙人莲步款款走到近前,眸色淡淡似笑非笑:“大司乐这是在做什么?难道是新近发明了什么弹琴新技法?”朝着墨琚微一福身:“臣妾见过王上。”
墨琚一张脸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王后身体初愈,还是呆在承光殿好生将养,不要到处乱跑的好。”话是好话,只是语气生硬,听入耳中,连容安这个外人也觉得有些凉。
若当初以为墨琚深宠妙人算是容安不知情,现在看见并亲身经历也看透了许多事情以后,若再以为墨琚宠她,就只能算容安白痴了。墨琚隐忍着没有立时就处理她,只怕是他不知存的什么算计。
毕竟是容安一起长大的,又一起经历了黎国的灭亡,容安终究不大愿意和她一般计较,她说什么,只当没听见,只客气的微微同她点头:“看王后气色已大好,恭喜王后。”
妙人未搭理她的搭讪,只笑意盈盈,无骨似的娇躯缠向墨琚,娇滴滴道:“多谢王上关心。”
谢过了,又适时的来关心墨琚:“虽然天气和暖了,但还是不宜在风口里呆太久的,王上略过一过瘾就罢了,还是到殿内处理奏章吧。”
想是她近日不甚受宠,因此过的不大如意,连墨琚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忘记了。为君为王的,多半不喜被别人管着教着,墨琚算是君王里头尤其忌讳这个的,别看他平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骨子里却傲娇的很。
容安怜悯的瞧了一眼妙人,捧着九霄环佩躲到角落里去了。方一坐下,便不出所料的听见墨琚不悦道:“且顾好你自己吧,一病就是好几个月,这身板还谈何侍奉孤?”
咳咳,说的这样直白,让她这张丑脸也不得不红一红。
妙人双膝一跪,一副泫然欲泣状:“是臣妾的错,一病这么些天,不能替王上分忧,王上责罚臣妾吧。”
容安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说了一句:“生病哪由得了人,这身体刚好,别又罚出个好歹来,更没法侍奉王上了。”
她这连自己都分不出来是在帮忙还是在帮倒忙的一句话,引得他夫妻二人商量好了似的,同时对她投来一瞥,只是这二位一个眼神凉意深浓,一个眸中似有几分笑意。
咳,她脑中竟不合时宜的、飘飘然的浮出四个字:同床异梦。
她被瞥得满身不自在,轻咳一声,道:“你们的家事,是我多嘴了。你们自己聊,自己聊,当我什么都没说。”
墨琚眸子里的笑意似乎更浓了些:“你说的不错,再罚可就真下不了床榻了。今日春光甚好,王后也一同坐下来吹吹风,晒晒太阳。”
眼尖心细的宦侍立时奉上一张绣凳,细长的双眼在亭子里一搭,很善解人意地将绣凳安放在了墨琚文案的一侧,细声细腔:“王后请坐。”
妙人顺势在绣凳上坐下来,上半身状似无意的往墨琚身边斜过去,将身子生生斜成了一段歪柳也似。
嗯,这个位置不错,这个姿势也不错,恰好隔在了容安和墨琚的中间,将他二人款曲互通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容安想,真是要谢谢她和这个善解人意的小宦侍。
看不见墨琚的脸是什么表情,只辨出他的身形应是没有再伏案批阅文书。片刻后,一只手扯过了妙人的手,另一只手将她的细腰圈住,两只脑袋就交颈鸳鸯似的缠在了一起。
饶是容安生长在王室见惯了男欢女爱的事,还是被这二位羞得脸烫。
“咳,春光甚好,微臣给二位弹一曲,助助兴吧。”手起手落,一曲欢畅的求欢小曲儿从琴弦间蹦出来。
容安素日并不屑学这种曲子,只不过在父亲的后宫里耳濡目染久了,不学也会了。妙人这种不知羞耻的行为,她可以理解,但多少是有点瞧不上的,这一曲,算是为她而弹。
墨琚的目光自妙人鬓边瞥过来,正逢容安抬眸,就瞧见他朝着容安一挑眸,这一挑,倒叫容安瞧出他眼底里不大分明的一些暧昧情愫,真是不知他什么意思。
搭眼却瞧见桥那头施施然摇曳生姿的走来了又一位美人。美人她还认识,正是一直怀貌不遇,憋屈的做了好几年如夫人至今仍是如夫人的李箬。
容安想,看来今日有眼福,要看一出后宫争宠的大戏。撩起面纱,给了墨琚一个扎扎实实的迷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