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安捏着一朵干花,瞧着出神。半天,想起来而无往非礼,褚移这样仗义,带兵打仗去还惦记着她,她是不是该回赠点什么。
但除了翼章刀,容安真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勾得起褚移一二兴趣。没有战争又不用去议政殿讨论朝事的日子,除去吃喝拉撒睡所必须的时间,褚移如果不是在练刀,肯定就是在磨刀。
容安想了一夜。晨起瞧着镜子里的一对黑眼圈,默默拿起面纱遮住了脸。
在去宫里的路上,容安在一家刀具店买了块上好的磨刀石,并连夜书写的一封信托镖局的人送去给褚移。
书信是经过反复斟酌的,秉承了她一贯简洁明了的风格:“这块磨刀石,既可磨刀,还可做板砖拍人用,将军务必时时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东西和信寄出去以后,她的心情很不错,连带的也没有在第一天上任就出现消极怠工这种事情。
容安在掌乐司的大房子里教乐伶们弹了一天琴,傍晚要离开时妙人来看她,送给她一样令她震惊不已的礼物。
传闻中以龙骨制成的琴身,两端镶嵌了整块的鸡蛋大的水玉,以天蚕丝作琴弦,天下间仅此一件,名曰“九霄环佩”,是容安的师父叔平先生家传之宝。
师父一生不曾娶妻,也不曾有过什么私生子女,传到他这一代,这个宝贝就传不下去了。于是,这个价值连城的宝贝就便宜了她。
国破那一日,因不方便携带,她将它藏在了黎王宫后花园澄镜湖湖心的镇湖石之下,以期若有一天可以再回去,便可以拿出来让它重见天日。
藏的那样隐秘,没想到还是被人得了去。
乐伶们和宫女们都被屏退,偌大的掌乐司只剩她们两人。妙人这是有话要说的意思。
“这个是黎国灭国那一天褚移在黎宫的澄镜湖湖底挖出来的,敬献给了王上,王上又把它给了我,却没想到我已经不能弹奏出曲子。呵,世事真是难料。既然你的这双手能弹出令王上喜欢的曲子,想来我把这把琴赏赐于你王上应该是欢喜的。”
妙人说这话时,容安读不出她的表情。
妙人以前就那样深不可测,经历了四年的宫中权斗倾轧,更是让人难以窥其真容。
但不管她是出于何意,琴,容安收下了。毕竟是她师父家传之宝,又是她最珍惜的宝贝。
“这么多年,凭它是什么宝贝,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王上总会千方百计给我寻来,可你知道吗,他并不是真心爱我。”妙人顿了一顿,眼神莫测高深的看着容安,“他喜欢的,只有一个人,你猜是谁。”
“我猜不出。一个男人肯为你做到这样,你有什么理由说他不爱你?”容安撇开脸,避开妙人犀利的眼神。
妙人一阵尖锐的大笑,“你没有被一个人爱过吧?所以,你不懂被爱的感觉。可我,也没有被人爱过。”
“因为我是承光公主黎桑,王上他宠着我,可我弹不出令他动容的曲子,也写不出《谏威公十二言》那样的绝妙国策,所以,他对我就仅仅是宠,而非爱。他爱的,只是想象中的承光。”
“可,容安,你即使能弹奏出他喜欢的曲子,还能上战场给褚移出谋划策,那又怎样呢?王上不会想到,你才是真正的承光公主,王上也不会爱上,你这样一个丑八怪。”
容安凉凉一笑,看向妙人那张美丽的脸,温言道:“所以,你还害怕什么呢?自从再相遇,你想尽办法打击我,无非是怕墨琚他喜欢上我。妙人,你真是奇怪,诚如你所说,墨琚会喜欢上我这样一个丑八怪吗?你是在疑心你自己的魅力还是在疑心墨琚的审美?而且,妙人,你觉得,我还能再爱一个人吗?”
“妙人,你该做的,是去想办法握住墨琚的心,而不是时时处处防备着我。”
真是个可笑的女人,那张王后的宝座已经让她草木皆兵了吧。
容安抱着九霄环佩,浅浅一礼,郑重道了谢,离了这一座让人压抑的可笑的王宫。
可她心里并不能平静。妙人说九霄环佩是褚移挖出来的,如果她说的是真的,且不论褚移当年是如何找到那么隐秘的所在,她只忧心他在将九霄环佩献给墨琚的时候是怎样对墨琚说的。
如果他和妙人对这件物事的来历描述的稍有不同,便不可能不引起墨琚的疑心。如果是这样,墨琚自第一次见她所表现出的反常,很有可能就是来源于这零星怀疑。
可褚移不是个容易犯这种错误的人,他虽内敛,却不迟钝,反而比大多数人更敏锐和睿智。妙人也不是个容易犯这种错误的人,她那样心机深沉。
墨琚,真是个谜团一样的人。
半月后,容安收到褚移的第二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