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两月余,夏暑尽褪,秋色渐浓,后宫诸人的轻纱薄裙慢慢换成了罗裙夹袄。
裴少芬已怀孕四十多天,日日浓汤佳肴伺候,刘太后也时不时过梅风院瞧她。
而孝帝的面色却日愈苍白,他虽嘴里不说,可冷静知道,他必是日日被头疼所困,虽然有她日日施针,也解不了那巨痛。
司马南倒是不知忙些什么,很少呆在宫中,所有国家大事均由孝帝一人料理。
孝帝尽职,虽与内阁诸臣时有争吵不和,可最终也能达成一致。
因此不管前朝还是后宫,暂时出现宁静安和的气象。
祭天大典已经近在眼前。
因裴少芬确定有了身孕,皇后人选已无异议,内阁大臣便将封后之事提上议程。
虽然有皇室宗亲嫌弃裴少芬的罪人身份,可碍于孝帝如今的身体状况,也不好说什么,一时议定,单等册封。
这日,冷静正在司设司准备祭天用具,只见赵越亲自走了来。
冷静放下手中的活计上前行礼笑道:“尚宫大人有何吩咐,只管让女史来说,何必亲自跑来。”
赵越这个人可谓聪明,要挟刘太后替她杀人夺得尚宫之位后,变的分外安静,这两个月将尚宫局打理的井井有条,秩序肃然,比韩稚在时,还要好许多。
所以这刘太后要找出事故来整她,倒也不是件易事,只是不知她此番来,究竟是何居心。
“冷司设,大家都是姐妹,不必虚礼,坐下说话。”赵越笑道。
冷静在椅子上侧坐着,等她继续讲下去。
“冷司设,因本宫那边正在赶制香炉,缺一个善于描画的女史,不知冷司设是否能割爱,把孔令慈借本宫暂用两天?”赵越笑道。
冷静心中暗笑一声,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却原来只是过来借人。
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她这个尚宫也不得不亲自做事,来借个人,这种人情,冷静还是要给的。
“尚宫娘娘客气,我这就让老孔跟你过去,若是人手不够,只管说,我这里倒有几个闲人可供大人差遣。”冷静笑道。
赵越见她答应,又说几句客气话,冷静将孔令慈叫过来,跟她一起离开。
如果冷静未卜先知,绝对不会让孔令慈跟她去。
莺妃假怀孕却被裴少芬真下了麝香,不得已只得装小产的事已经过了两个月,冷静以为晓月那一巴掌已经结了所有的仇。
可她还是忽视了莺妃的报复心。
她不是嫔妃,就算皇上驾崩,也不用殉葬或是被送入冷宫受苦,所以,她的心便大意起来,以为那件事完了便是完了。
可事实并非如此。
莺妃这么长时间的隐忍,只不过是为了更猛烈的爆发。
连续做了两个时辰活计的冷静离开位置,刚展开胳膊,伸了个懒腰,只见阮美玲大惊失色的跑进来,大声嚷道:
“大人,不好了,老孔她闯了大祸,把莺妃娘娘祭天大典穿的外裙泼上了油彩,娘娘发怒,下令要乱棒打死她。”
冷静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惶惶了半秒,便觉得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娘娘现在尚宫局?”冷静问。
阮美玲摇头。
“去忙你的罢。”冷静拿锦帕拭了拭额头的汗,整整衣衫,朝珠光阁走去。
她有些日子没见过莺妃娘娘了,是她失礼,知她小产,原该过去问候问候的。
珠光阁的院子里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冷静加快脚步,走进去,太监手里的板子正重重落下,打在孔令慈身上。
孔令慈的叫声由高亢变成低吟,见了冷静,本来紧紧板着木凳子的双手无力的垂落下来,无意识的来回摆动着。
莺妃坐在台阶上的扶椅上,闭目养神,像是没注意冷静的到来。
冷静走上台阶,施礼问安。
她却似没听到。
冷静跪倒在地,又问了一声安。
孔令慈又挨了五六板子的光景,莺妃方才缓缓睁开眼,嘴角咧一咧,开口:“哟,你来啦,怎么也不说一声,跪半天了罢?”
“娘娘,奴婢也不跟你绕圈子了,有话请直说罢。”冷静道。
莺妃娘娘伸个懒腰,吩咐身边的晓月:“让他们先别打了,本宫要与冷司设清清静静的说会子话儿。”
晓月朝那边挥了挥手,正打人的小太监住了手,退到一边。
冷静瞧了瞧趴在凳子上的孔令慈,裙子上浸着血渍,无声无息,人大约已经死了大半个,心中不由有些凄凉。
她说司马南不应该管她的事,若是不管,自会轻松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