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咽了口口水,夸人的话她听过不少,可还是头一回听人这么夸人,她又不是习武之人,哪里谈得上骨格清奇?
可见这句话说的口是心非,并非这江明的本意。
“冷姑娘,并非在下多嘴,实在是不想姑娘枉费了大好性命,这皇宫不比民间,好心实非有好报,多余的事做的越少越好,当然,多余的话也是说的越少越好。”
江明又笑道。
冷静又说了声谢谢,垂着头,默默往前走去。
江明忽然又笑一声:“你话倒是不多。”
“江御医,您对冷静的恩德,冷静铭记在心,若有用得着冷静的地方,冷静万死不辞。”
冷静回头对他说道,双颊的红晕退却,留一抹苍白。
江明微微摇了摇头,他现在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地方能用得着她的。
若不是司马南当真给他跪了一跪,要他来救她,让他说那注银子是他给冷静的,他还真是懒得去管一个宫女的死活。
这种事,在宫中多的是,这些低层宫女的命,统统如蝼蚁一般,不知道被上头的人踩死过多少。
刚进宫的时候,他也为她们难过痛心过,可时日长了,见的多了,这心便也麻木了。
论理,杀人如麻的司马南也应该早就麻木了,早上还打算着找个理由诛杀了皇上身边的红人万妃,
转眼工夫,却又肯跪上一跪,让他来救人。
江明心生好奇,看来这位万年朽木也想开花,这千年寒冰,竟然被一个长相一般,声音难听的低层宫女给捂化了,当真是件奇事。
“江御医,这是奴婢自己绣的一付鞋垫,手艺有限,不甚精致,就当是奴婢的一点心意,望江御医不要推辞才好。”
冷静从袖里摸出一付绣着富贵平安繁花图样的鞋垫来,递给江明。
江明哏了哏,欲要推辞,却又住了手,伸手接过来,揣进腰间,方才开口:“冷姑娘,宫中最忌的便是宫人之间私相传授,以后万万不可。”
冷静点点头,快步离开。
她当然知道私相传授是重罪,可她实在是忍不住要谢谢他。
虽然她不知道,他用的什么办法救她出来。
可他对她的这片心意却是在这里的。
他几次三番的救她,难道不是有缘?
虽然冷静觉得自己有自知之明,可面对这个男人温暖的笑容,她还是忍不住要想入非非。
他说的话很不中听,可他的笑容却温暖着她的心。
回到浣衣局,正端着一铜盆水出来倒水的的裴少芬见到她,手一抖,铜盆“咣”一声落了地,一盆水溅起来,飞了冷静一身一脸。
冷静展袖子擦了擦脸,笑道:“见鬼了这是?”
裴少芬揉揉眼睛,奔过来,伸出双手将她抱紧,不知是哭是笑:“你这个人,真的是打不死,这样都还能回来,上天待你真的不薄,今天晚上,我亲自下厨熬一碗鱼籽汤给你压惊除秽。”
“止行呢?止行为什么不在?”冷静回到屋里换衣裳,问裴少芬。
裴少芬正从匣子里捡钗子给她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挑了只闪亮的银簪子拿过来给她攒发。
“这支比较好,配你的发色。”裴少芬攒好钗子,上下打量着她,点头笑道。
“少芬,路上遇见挑货郎,买了两支麦芽糖,止行说她最想吃麦芽糖,你叫她来。”冷静拢了拢头,又说道。
她虽然认识止行不久,可实在是喜欢这个说话直率的小姑娘,她买这两支糖的时候,甚至都没有跟挑货郎讨价还价,只想赶紧买下来送给她吃,哄她开心。
“冷静啊,我们别管止行了,仁寿宫送来了很多地垫子,说是明儿要用,你跟我出去带带眼儿,别等洗不干净,再惹出祸事来。”
裴少芬打岔,拉着冷静的手往外走。
冷静不想再问,她不回答,说明她心虚,心虚是为因为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纸永远包不住火,该知道的事,她一定还是会知道。
两个人走出来,经过后面拱门旁的那口井,冷静停住了脚步。
裴少芬额头冒着汗,硬拉着她往前走,着急的口吻:“快点走,别磨蹭了。”
“这口井好好的,为什么要用白纬围起来?”冷静问她。
裴少芬清清嗓子,声音发虚:“没,没水了,怕宫女们不小心掉进去,所以围了起来,上头说,会找人来填平它。”
“倒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些宫女看我的眼神像看见鬼一样,我只不过离开了一天一夜。“
冷静面无表情的问道。
裴少芬长长的叹气,一把将白纬扯开,指着那眼古井低吼:“你这么想知道,那就告诉你,止行死了,掉进这口井里淹死的,
众人说她是打水时失足跌下去的,我相信了,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事实。”
冷静单薄的眼皮闪了闪,走到那眼井跟前,探头往下看,井水清澈,似能见底,并不能够掩藏污秽。
可止行明明跌进这井里,死在了污秽里,她终还是没能救得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