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朕倒想听上一听。”
纪楚含颔首,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身侧的太监呈给皇帝,这封书信才到了手中,皇帝瞬间就变了脸色。
纪楚含娓娓道来:“这是丞相府的纪夫人送儿臣的一件大礼,纪夫人身在纪府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终日常伴青灯礼佛,平日里除了自己的那处别院,连房门都不敢出,敢问纪丞相,你可知道为何?”
纪纯飞眸色一冷,只是眼神毒辣地盯着他,不发一言。
“既然纪丞相不说,那就由纪夫人来说。”纪楚含冷笑,不多时,纪夫人已经走至跟前,她才一接触纪纯飞的眼神就浑身瑟缩,畏惧之情溢于言表,又对皇上行礼道:
“臣妇参见皇上,臣妇心底有一桩事情瞒了二十年,这二十年来臣妇日夜难眠,今时今日终于能说出来了。”纪夫人方一开口,觉得浑身舒畅:“臣妇本是出身卑微,当年能高攀到纪府不知是修了多少年的福分,可嫁到纪府来民女却不这么觉得。此事尘封多年臣妇本不愿提起,无奈一月前,纪纯飞喝醉了到臣妇房间来发疯,威胁我若是将此事说出去,就拿白绫勒断我的脖子。”
满座的宾客听到这里,面色诧异,皇帝紧攥着手中的书信、不发一言。
“他虽是醉酒,我却还是寝食难安,每天心惊胆战地生怕被他悄无声息地杀人灭口。为此,臣妇更加日夜吃斋念佛,直到纪公子找到了臣妇。”纪夫人说着,忽而有些欣慰:“我知道,纪公子是来找纪府禁地的那把钥匙,当时我忌惮着纪纯飞,没有告诉他实情。其实我是清楚的。”
纪夫人叹了口气,却无人打断她,“纪府的禁地是赵皇后最后离世的地方,纪纯飞对她有情,才留了那一处院子。那里头,还藏着赵皇后最后的一封托孤信。当年我眼睁睁看着纪纯飞抱着赵皇后的儿子,面露狠戾之色,将那一封托孤信藏在抽屉中。被他亲眼发现以后我夜不能寐,才选择生生世世追随佛祖。”
皇帝手中的书信被捏得皱了,纪夫人抬首,说道:“这封托孤信,是赵皇后临死前最后的遗言,为的是让纪纯飞能够善待自己的儿子,可纪纯飞却将皇子养在身边,从小为他身上种下奇毒,让他饱受折磨,又背地里想尽方法诬陷他的名声。纪纯飞此人心思之歹毒,让人不寒而栗。这些年他养着我,也只是知道我不敢将此事传出去,顺带为自己培养一个大好名声。”
纪夫人见皇帝思忖良多,便跪在地上:“此次说出这件事,臣妇自知心中有愧,知情不报亦是大罪,臣女多年不慕荣华、对这些身外之物早已不感兴趣,惟愿剃度出家,永生追随我佛。望皇上成全。”
在座众人皆知,已故的赵皇后正是纪纯飞的表妹,后被纳入后宫为妃,深受皇帝宠爱,最终荣宠万千封为皇后。而纪家更是因此成为皇亲国戚,自此以后走向鼎盛。
当年纪纯飞所言,赵皇后受万贵妃陷害一尸两命,皇帝为此痛心疾首,直接将万贵妃打入冷宫,万家再无出头之日。更因如此,皇帝念在纪纯飞是赵皇后表亲的份上,对他诸多礼待,他能做到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位,与这逃不开干系。
可现在纪夫人所言句句属实,那纪纯飞无疑是个两面三刀的小人,不忠不义,欺君罔上、更是残害皇子,害得皇帝和亲生儿子骨肉分离,细算起来,条条都是死罪。
纪纯飞丝毫不为自己辩解,独留面上那份狠戾之色,说不清是对着谁。皇帝更为恼怒,“来人,把纪纯飞这个无耻之徒押入大牢,择日候审!”
皇宫里的侍卫闻言立即上前,挟制住纪纯飞押着他向外走去,纪纯飞不言不语,只是发出诡异的狞笑。笑声渐行渐远,直至听得不清楚了,皇帝才看向纪楚含。
这是他的亲生儿子,赵皇后留给他的儿子。皇帝心生怅然,素来他最宠爱赵皇后,却因此让她因后宫争宠为人陷害,他一直都是愧疚的,以至于多年都不曾忘记她。
皇帝宠爱董贵妃就如同宠爱赵皇后一样,她们有着相似的眉眼,相似的一颦一笑,所以他会为了博董贵妃一笑,动辄就修葺一座无限豪奢的行宫。
皇帝在董贵妃身上看见了赵皇后的影子,但她又不同于赵皇后,她懂得在这深宫中如何保护自己,所以他才会无所顾忌地宠爱董贵妃,可这皇后之位永远空悬着,任是谁人都无法企及,永远为赵皇后留着一席之地。
而现在眼前的纪楚含,他的眉眼同自己这样相像,皇帝倏地愧疚万分,责难自己从前竟然没有发现。纪楚含眉眼像自己,唇角却像赵皇后,看起来温婉实则冷淡,属于皇帝多年来念念不忘的赵皇后。
皇帝长叹了一口气,“血缘至亲近在眼前,朕是老得糊涂了,你和你娘亲长得如此相像,竟没有发现。现在却不算晚,你是朕和皇后的亲骨肉,这就随朕进宫,封为太子,取名元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