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一方灶台隔在中间,旁边的桌上摆着各色调料配菜,虾皮、榨菜、紫菜、香菜、剁椒,一应俱全,旁边碗里还有碾碎了的芝麻粉,闻着就是那么香沁心脾。
而灶台后头的空间里,不光放着剁肉馅儿的案板,和面的面案,最靠近角落的一隅,还摆着一张小小的床铺。
那床铺大概也就1米2宽度的样子,却像是睡着两个人——床头靠墙那边平摆着两个枕头,里头那个枕头都被凹的翘了起来,半边着床,半边立在墙面上。
看来这不起眼的小小的一个简易棚子,不仅承担着老板的生意,更是其安身的居所。
“怎么着,吃点什么呀?”老板娘笑盈盈的迎出来。
弗如拍拍肚子,“昨天吃了你们家的外卖,味道虽然好,不过我想着肯定是不如到现场来吃,不仅原汁原味,热气腾腾,还能坐在路边看看风景,那滋味肯定是不一样的嘛。”
“哎哟,小伙子真会说话,又是个懂吃的。”老板娘笑着,在围裙上抹抹手上的水迹,“那要什么馅儿的,大馄饨小馄饨?”
“嗯,你看着来吧,”弗如笑着说,“我觉得你们家做什么都是好吃的,反正汤底是一样的。”
“对,汤是一样的汤,肉是一样的肉,”老板娘笑着解释,“只不过有些里面加了芥菜,有些里面加了芹菜,这样吧,我混着给你煮一碗,让你一起尝尝。”
“那感情好,”弗如转头走到外面的简易桌椅旁坐下,“就在这里吧,又通风又凉快。”
老板娘笑着应和了一句,转身便回了灶台前,拿起一个个事先压好的馄饨皮,将肉馅满满登登的塞进去,合在两个手心里,用两边食指拇指对着一捏,就捏好了一个皮薄肉厚的玲珑小馄饨,往锅里一甩,下面的碳火燃起来,咕嘟咕嘟的奶白色骨头汤上冒着小泡,不一会儿,香气就更浓郁了。
老板娘端着加了满满配料的小馄饨走出来,平稳的放在桌上,见弗如先喝了一口汤,满意的眯了眯眼睛,才笑问:“你住哪儿啊?我看着面生,像是第1次来吧?”
“是啊,”弗如点点头,“我宅嘛,不爱出门,一般都是在家里叫外卖的,昨天我朋友叫了你家的小馄饨,我尝了尝,真是好!”
老板娘听说是老主顾,笑得更热乎了,“是哪一家呀?这楼里我常送,说句夸口的,哪家住着几口人我都知道,都是喜欢我家味道的老主顾了!”
弗如笑眯眯的舀起一个小馄饨,细细的咀嚼着,随口回答:“就是那家呀,单身的,有点胖,天天窝在家里写小说的那个。”
“哦,是那家呀,”老板娘亲和的笑了笑,两手交叠在一起轻轻搓动,用一种熟稔语气自然的说:“我知道你说的是哪家了,他确实常点我的馄饨,因为太常光顾,他的口味我都记下了,每次他下了单,都不用他额外的标注,我就能做出一碗包他满意的小馄饨来。”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昨天他就和我说,你们是最熟悉的了,你完全知道他的口味,恐怕比他家里人都还要熟悉吧。”
“瞧你说的,倒也算不上比家里人还熟悉,”老板娘笑着说,“不过,”她顿了顿,“你是他朋友?你是要一直住在这儿了吗?怎么之前没见过你噢?”
“我借助一阵子,”弗如笑着说,又看了看老板娘,“不过还要住多久我也没打算好呢,我这个朋友,他人好,也不收我房租,我想着再住个一年半年的,等他什么时候烦了再搬走吧。”
“哦,”老板娘拖了个长音,表情略微有些神秘的凑近一些,声音也压低了,“那我前天晚上听到院儿里有那个救护车的声音,不知道是哪家的人出了事儿,你知不知道啊?”
“我知道啊,”弗如瞪大眼睛,一脸八卦,像是在讲一件完全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你还别说,我之所以决定搬过来住,也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前天晚上,就是我这个朋友,也不知道怎么想不开,在浴室里就割了腕了,你说要不是那天恰巧我来找他玩,即使发现了,还指不定会怎么样呢!你说我怎么能不搬过来照看着他点儿,是不是?”
“这还真没看出来,”老板娘露出一脸的关切,“不过我也理解,你们现在的年轻人,生活压力大,事业不顺心的事儿也多了去了,保不齐就有个想窄了的时候。”
弗如笑眯眯的用纸巾擦擦嘴角,“是啊,不顺心的事儿多了,那不知道老板娘你有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啊?”
“我?我有什么、我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啊,我天天在这儿做着小本买卖,邻里也照顾,我挺满足的,我......”老板娘还没说完,弗如就打断她,“你没有,那老板呢?他有没有啊?”
“老板......嗨,瞧你说的,着小店就、就我自己啊。”
“不是吧,”弗如摇摇头,“我刚才看到里头床铺上有两个枕头,明显是两个人生活的痕迹,难道是我想错了?”
老板娘一顿,借口道:“嗨,我那当家的他回老家去了,他吃不了这份辛苦......”
“回老家去了吗?”弗如接连不断的疑问,让老板娘的脸色越来越僵,一副即可就要翻脸的恼羞成怒的样子,说来也是,他一连串的追问,很有些拷问的意味。
弗如只当没看见似的,一副不谙世事、没心没肺的样子,转头又猝不及防的说:“行了,我也吃完了,还真是合胃口啊,”他站起身付了钱,像是对老板娘回答了什么并不怎么走心的样子。
老板娘这才缓了缓脸色,客气的说:“这是要出去啊。”
弗如随意的点点头,“我出去给我朋友买一个不会报时的挂钟回来,原来那个准点报时声音太大太吵了,叮叮当当的让人睡不好觉。”说完便告了辞。
弗如装模作样的出去兜了一大圈儿,直到下午才懒懒散散的走回来,手里抱着一个巨大的盒子,离着老远就朝那老板娘挥手打着招呼。
“回来了啊。”老板娘连忙在围裙上擦着手上的水迹,迎了出来——她正在灶台旁边摘芹菜,几片芹菜叶子还黏在手背上,她以为弗如又要说什么,可弗如只是微笑着径直走了过去。
一进院子,弗如强忍着没有回头一路,目不斜视的走进楼里,脑后长眼似的总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在背后死死的注视着自己。
另一边,他的那个新朋友范文杰,正瑟瑟缩缩的躲在门口,手里举着一把巨大的扳手,看到是弗如回来,才将门开了一条缝隙,拉着他的胳膊拽进来,长长嘘了一口去,整个人都舒展了,“唉哟,我这一天啊,见到你才松懈下来,一个人待着可太吓人了。”
“这青天白日的,你怕什么?”弗如瘫坐在沙发上,指了指放在茶几上的盒子。
范文杰把盒子打开开了看,半信半疑的说:“真的把这个新钟表换上了,就没事了吗?”
“是啊,你听我的,你们家的风水全都是被它给打乱了。”说着,他就和范文杰一起将墙上那挂钟换了下来,左右调整着角度,可怎么调整还是十分难看,颜色和款式都和周边的家具显得极不协调。
范文杰咧着嘴,感觉自己的品位第一次正面遭受到了不和谐的挑战,但是他也没有办法,为了长远的生命安全考虑,他言不由衷的笑着谄媚了几句“选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