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不秋眼角下方的神经跳了跳,下一秒伸手捉住了宋可遇的手腕,扬至他眼前。
“宋秘书!”冉不秋顿了一下,略一摇头,“不对,你已经被我辞退了,宋可遇!”他的声音冷淡,却有说不出的清悦。
这是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宋可遇兀的心头一软。
但冉不秋并没有意识到宋可遇不过一秒的异样,他微微扬着头,嘴角现出一丝不屑的弧度,继续道:“你手腕上系着鬼差的‘锁魂带’,是与他联系最紧密的人,我就是为着这个才来找你的。”他想想又补充道:“我根本不想见你,你不要多想。”
额......
宋可遇本来没多想,被他一提醒,想多想却又不知道该往哪里想。
不过他与鬼差大叔好歹有过几面之缘,若鬼差大叔真的不见了,他确实也十分担心。他想着想着不禁悠然叹出一口气来,康康要他担心,吕妩的事要他担心,现在鬼差大叔也让他担心,他是不是应该改一改自己的性子?
只是要改性子也不是一蹴而就,凡事还是要分清主次。
宋可遇忙把手腕上的麻布带子解下来,可紧接着而来的却是难以忍受的刺痒感直冲四肢百骸。
他手腕上的细小水泡原本已经汇聚成几个大些的水泡,泛着微微的红色,可随着一见光源,又迅速细密发黑,到了常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宋可遇手里的黑麻布带刚被冉不秋接过,就用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伤处外延,他蹲下身,脸上的表情因为忍耐而变了形,冉不秋略向前倾身,才听清他断断续续的说着:“你快去找鬼差大叔吧,别让他有危险。”
冉不秋微微愣了一下,目光定在他的手腕上,半晌才疑惑道:“你一个活人,被阴鸷之气灼伤,应该刺痒难耐、恨不得断腕以求解脱才是,你不求我对你施救,却只是让我快去找鬼差?”他摇摇头,神色里倏尔有了一丝怜悯,“莫非你天生智商低下,智力上有些残障?”
若是平时,宋可遇拼着吐出一口老血,也要痛快的反唇相讥。可此刻的忍耐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心力,他唇角只勉强微微挤出一丝苦笑,解释道:“你如果要救我,不问我也会救。既然你不愿意,我又何必自取其辱,还不如争取出时间让你尽快去找鬼差大叔,找到了好让他把这布带再借我用用。哎!你快去吧,不然我真是白忍了。”
冉不秋却不疾不徐的注视着他,狭长的眼角一睨,问道:“他可曾告诉你治愈的方法?”
宋可遇已被折磨的快要发狂了,咬着牙道:“好像是说用一条鱼,煮成酸梅汤。”
冉不秋面色一滞,显出十分诡异的隐忍之色,可随即忍不住朗声大笑起来,那笑声清悦难以描述,犹如风穿竹叶、雨打铜铃,萧萧肃肃,疏朗清举,不突兀,不俗媚。那狭长的眉眼微弯成一泓上弦月,修长的手指虚握成拳,抵在薄唇之上,瓷白的皮肤温润若有玉光。
这是他第一次看他开心大笑。
只是,若换一换场景就更好了。
冉不秋笑了良久,还是停不下来,边笑边说:“鬼差必是告诉你,石湖有鱼,其名横公,刺之不入,煮之不死,需以乌梅两枚煎煮方死,食之可除邪魅病患。”他笑得微弯了腰背,“怎么到你这里,却变成了一剂鱼腥酸梅汤。”
宋可遇全身战栗,脸上已经虚白出汗,闻言也不反驳,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气势,还附和的笑了两声,才虚弱的说:“不知道你这千百年来真正的开怀大笑有几次,如果次数太多了,倒显得我今天受得这番折磨不值得了。”
冉不秋的笑容蓦然凝在脸上,他努力回想着宋可遇所说的开怀大笑,仿佛也有过吧,有过吗?他的记忆一片模糊,甚至并不十分清楚何谓真正的开怀。
是鱼汤太过荒谬有趣吗?
还是说鱼汤的这个人太过诙谐?
他的情绪激荡未明,再往深处想,灵台又一片积糊,不禁疑惑的去瞧宋可遇。
然而说出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的宋可遇,却并没有再回以他更有趣的玩笑,他突然觉得那面白如纸的脸孔十分碍眼。
宋可遇蜷身在墙角,以头抵地,觉得自己大概难逃今日的劫数了,指着这个冷血的前老板施救已经不现实,什么鱼汤的也不用妄想,阳间医生恐怕也对这灼伤束手无策,说来好笑,他此刻身在医院,却只能自救了。想到这里,他只好低声求问道:“可不可以,帮我找一把刀来?”
“你要刀做什么?”冉不秋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宋可遇紧咬的下唇已经有了一丝血腥味,他紧闭双眼,信口将嘴里的血沫子唾向一旁,忍无可忍的骂道:“靠,你这个变态!你管老子要了布带又不去找人,只顾在这里说风凉话,老子要刀自然是刮骨疗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