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推开门,这是他第二次踏进这间办公室。第一次没来得及仔细打量,这次没有其他人在,他把快递袋放到办公桌上,倒不急着走了,颇有兴趣的四处看了看。但他没有开灯,一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再者今日疏云朗月,从环绕办公室的巨大落地窗外,映照进满室皎柔的星光。
他很有些恶趣味的故意站在了那天冉老板临窗而立的位置上,有样学样的抱着手臂,想了想,又支起一只手指抵在颧骨边,自觉学的十分到位,心里得意,“哈哈”笑了几声,向窗外望去。
滨城的夜色还是使人迷醉的,遥远的街桥都被点点霓虹点亮,距离将绚烂灯火渲染成恰到好处的迷蒙;仰头则是点点繁星璀璨。可不知为什么,他站在这天上、人间的“中间”,却仿佛离哪里,都那么遥远。倒不至于悲伤,只是有些寂寥。
不知道那位在洞箫声里临窗而立的冉老板,是否也是这样的心境?
宋可遇的仇富心理被熨平了一些,怅然的叹口气,打算下班回家了。
可是刚一转身!冷汗瞬间爆出毛孔,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才含住了喉咙里的尖叫,屏住呼吸,看着他亲爱的冉老板,正瞪着一双雀跃又好奇的眼睛望着他,距离近到几乎与他鼻尖相抵。
这么近的距离,他终于看清了冉不秋的眼睛,双眼皮的褶皱顺着狭长的眼睑向上轻挑,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向下,将瞳孔护在一片魅惑的阴影里。
“你是谁?”他轻快的问,可马上用一只手搭在喉咙的位置,微张着过薄的嘴唇,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宋可遇趁着他愣神儿,一矮身从这个诡异的位置逃脱出来,指着办公桌上的快递袋讪笑:“给您送快递,不知道您来公司了。是刘秘书让我送来的,说您急着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就......”
他声音一哆嗦,手腕被搭上了一截微凉的手指。冉不秋就像一个魅影,极优雅娴熟又......妖娆的,从他身侧缓缓探身到他耳边,近乎撒娇的祈求,“你陪陪我?”
宋可遇真觉得日了狗,内心忍不住骂了无数声fk,若有似无的呼吸喷在他的耳后,激起一层颤栗。此时此刻诡异指数已经有点快突破他的心理极限,他没想到冉不秋不仅变态,还精神分裂。他在心里的小花瓣已经开始自动数起来:辞职?不辞职?辞职?不辞职?
可冉不秋完全不给他反应,下一秒就戏剧化的向一旁走了几步,伸展出自己笔直的长腿,撩起裤管看了看,双手捧着脸喜极而泣的样子,仰头旋转起来。
宋可遇努力使自己心理沉着下来,把其他想法暂且放置一边,在冉不秋无暇他顾的时候,背脊紧紧贴在墙边,尽量不着痕迹的向门口滑去。
使宋可遇再次惊异的是,冉不秋突然极虔诚的双手合十,看着宋可遇的方向,哀婉的说道:“您就答应我吧,大人!我等这一天,真的太久了!”
宋可遇瞪大了眼睛,脚下一滞,后知后觉的用手指对着自己,“我?”
然而冉不秋辜负了他的自作多情,快速的奔向落地窗的方向,嘴里喊着:“您不答应,我就跳下去!我就跳!”可他手忙脚乱的在玻璃上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开窗的机关。眼神一瞥,又冲向办公桌,抄起一把裁纸刀,抵在自己脸上,恶狠狠的威胁道:“您不答应,我就把脸划伤,划毁容!变成丑八怪!”
事已至此,宋可遇反而不怕了,他开始觉得自己这位老板可怜了,有钱有什么用,关键精神不正常啊。他收起了刚才的惊悚,出于对病人的无限同情,满怀人道主义精神的上前劝解道:“冉总啊,您有什么想不开的,先把刀放下,有什么难处,我帮您想想办法,我不是您秘书嘛,我帮您。”
可就在他想要去夺刀的瞬间,冉不秋却直接扔下了刀,软软的扑进他怀里,用一种邪恶又暧昧的语调贴在他的唇边说:“他是您的秘书,您不答应......我就轻薄他......就睡了他!”
“咣当”!宋可遇的大脑当机了,近畔的冉不秋身上传来不具名的淡雅的草木香,冷冽却沁人心脾,宋可遇暗暗咽咽口水,他觉得自己甚至有些鬼使神差的想:要不然我就从了吧。
冉不秋的眼神里有股狂热的不顾一切,却不是因为近在眼前的宋可遇,而是看到他自己的左手不慌不忙的抬起来,四指微蜷,骨节分明的食指向左右徐徐的摆动了几下,这几乎可以称之为世界语言:大写的拒绝!
还在暗戳戳动小心思的宋可遇下一秒就被弃之如敝屣,冉不秋用与他清悦嗓音极不相符的声音哀嚎着,困兽一样在空旷的办公室里转了无数圈,突然立在地中间,头向一侧微微垂下去,像不堪霜雨摧折的梨花,右手掐成兰花式,慢慢屈膝向地面跪去,戏曲般的长调啼唤了一声:“大~人~呐~!”
宋可遇直觉两边面颊上不自觉的一抽。
那边就在冉不秋双膝将将快要触及地面的时候,他的左手缓缓的抬了起来——被抛弃的宋可遇和保持膝盖弯曲悬空诡异姿势的冉不秋齐齐去盯看那只动作舒缓的手指:拇指和食指相连,圈成一个环,其余三根手指直立。
冉不秋愣了半天,迷茫的看向宋可遇,“这......这是什么意思?”
“额......”宋可遇的三观已经无存,此刻对自己看到的世界充满了质疑,疑惑不定的答道:“大约是ok?就是好的、行了、可以、答应......”
冉不秋不待他说完,欢呼着站起来,原地跳了几下,在那只左手不耐烦的指引下,走进了直升电梯,关门前还朝着宋可遇抛出一个飞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