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黑发,皮白,唇色寡淡,苍绿色的眸子带着点凉意,唇边带着微笑,模样看起来格外无害和安静。
那是褚萼从前在吴楚惯常用的模样。
沈秋泽眸子中满是阴霾,他太熟悉面前人那副样子了。
因为他接近吴楚时用的也是那副安静、无害的模样,甚至用了这副模样陪在吴楚身边整整两年。
沈秋泽本以为吴楚天生就喜欢这种类型的人,但是现在却有个人在他面前微笑着轻声告诉他,他不过也是个替代品而已。
因为他从小体弱,容易生病,吴楚才会习惯性地去照顾旁人,才会施舍性地皱着眉头在酒吧救下了他。
那些在酒店后半夜他浑身都是冷汗在噩梦中惊醒,吴楚睡眼惺忪熟练地拎着枕头陪在他身边的日子,是不是也是因为面前的人身体不好容易在半夜惊醒?
沈秋泽眼神越发冰冷,他垂着眼,没过多久,他双手交叉,抬头淡淡道:“那又怎样?”
就算是因为他褚萼又怎么样?
在吴楚身边拥有名正言顺的身份的人是他。
跟吴楚谈了两年恋爱的人也是他。
得了吴楚最大纵容的人也还是他沈秋泽。
褚萼笑了笑,看起来像是叹息一般道:“没怎么样,只是想跟沈先生说,这几年我因为身体的原因没能陪在阿楚身边。”
“但总归是我与阿楚一同长大,从前是我陪在他身边,今后也会是我陪在他身边。”
“就不劳烦沈先生了。”
他们年幼相识,拥有的羁绊要比任何人深,这样的羁绊早已经融进了他褚萼的血肉骨髓中。
旁人若是想要割断,对他不亚于是抽骨扒皮。
沈秋泽脸色寒了下来,他查到资料中确实是小时候的吴楚跟褚家继承人关系很好,好到甚至让人匪夷所思。
毕竟褚萼作为褚家的继承人,从小就众星捧月,多少人家想要把自己的孩子塞到褚萼身边都不行,他只要吴楚。
只要那个被接回吴家后被人冷眼相对,甚至在被背地佣人议论的吴楚。
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们只知道褚萼身边只有吴楚,而吴楚身边,也永远只有坐着轮椅看起来虚弱的褚萼。
这样的关系在褚萼病发最严重被送到国外的那一年戛然而止,像是玻璃碎片猛然迸溅开来,一道一道裂纹让人心惊胆战。
同年,吴楚也被吴家送出了国外练习卡丁车,逐步f1。
但是如今那么多年过去了,沈秋泽依旧能从面前人苍绿色阴冷的眸子中感受到那浓烈的占有欲。
仿佛像是一头憩息的毒蛇露出森森獠牙,目光森冷警告着觊觎他猎物的另一头野兽。
那绝对不是对一个童年玩伴该有的占有欲。
沈秋泽眯起眼睛道:“照顾不照顾轮不到褚先生说。”
他起身,神情看上去依旧漠然道:“毕竟这是我跟吴楚的私事。”
他根吴楚的关系,还轮不到一个不知道从哪个旮旯中冒出来的绿眼杂毛在他面前说三道四。
他是不知道吴楚现在对他意味着什么,但是他知道现在他绝不可能放吴楚离开,就像是深海中的人拽着最后一根蛛丝。
不敢往上爬,但也绝对不可能松开。
他试图拼尽全力地去维持现状,他不想去触碰摇摇欲坠的现状,也不想去深思吴楚在他心底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是沈秋泽绝对不会容忍有人出现打破这个现状。
他不允许自己打破,也不允许吴楚打破,更不会容忍其他人去打破这个摇摇欲坠的现状。
褚萼没有抬眼望向起身的男人,而是淡淡道:“沈先生喜欢那些长得相似的人。”
“想怎么玩都可以。”
“但是不该玩的人,沈先生最好心里有个数。”
沈秋泽脸色骤然难看下来,他起身的脚步猛然顿住,周身戾气深重,他收紧下颚寒声道:“不劳费心。”
半响后,整个接待室安静了下来,透明落地窗外大片大片的阳光透了进来,褚萼面前的人座位空无一人。
褚萼慢条斯理地偏头望着透明落地窗外跟着助理一同离开的沈秋泽,半阖的眸子像无机质的玻璃体淬了冰一般冷。
在他治疗最关键的那两年,吴楚被不知名的小虫子缠上了,等到他动了手术后勉强有了喘息的余地,慢慢恢复过来时,吴楚已经跟沈秋泽相处出感情。
褚萼寡淡的唇色抿得发白起来,带着点神经质地盯着沈秋泽渐渐消失的身影。
他不告诉吴楚沈秋泽所有的事情,不是因为没有机会也不是因为对沈秋泽大发慈悲,而是因为时机还没有到。
他要等到吴楚万念俱灰,等到他的吴楚身边都是乍破的浮冰,迷茫惶惶不知所措的时候,做吴楚最后一块浮木。
那块让吴楚从此以后再也离不开的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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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