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狭窄的客厅头一次聚齐了它的两位租客。
浑身清爽的殷缙坐在轮椅上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吴楚,偏头轻轻咳了咳。
面无表情的男生身上套了一件耐脏的灰色短袖,料子看起来闷热粗糙,背后潦草地印了几个白字:好吉利修车厂。
据沙发上的男生说,这是他明天上班的工服。
而男生今晚换洗的衣服,修水龙头的时候顺手放在浴室的挂钩上,被炸开的水龙头淋湿得压根就不能穿了。
殷缙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指尖动了动,他开口道:“我房间里还有套新的睡衣,我去拿给你?”
吴楚抬头瞥了男人一眼道:“不用。”
男人似乎带着点无奈道:“抱歉,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个水龙头拧一拧就炸开了。”
吴楚起身,对男人言简意赅道:“没事。”
殷缙主动道:“重新装一个需要买什么配件吗?”
吴楚一边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一边头也不回道:“东郊路有条五金街,你可以去问问看看。”
轮椅上的殷缙望着黑发微湿的少年背影有些迟疑道:“是s大附近东郊路的那条五金店街吗?”
少年背影微微顿住,低低应了声:“对。”
“那条五金街在我大二的时候就不在了。”
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某个字眼钻进了吴楚的耳朵中,让吴楚脚步一顿,他停在原地,转头望向殷缙踌躇了一会才道:“你是s大的学生?”
轮椅上的男人肩胛微微放松,他手指搭在轮椅扶手上,闻言微微挑眉道:“s大是我的母校。”
话音刚落,殷缙就看到走到房门口的男生脚步一停,硬生生地打转了回来,装作若无其事地转到了沙发面前,又一屁股坐了下来。
不仅如此,刚才还一副拽得要上天,从不用正眼看他,三句话搁不出一句屁来的男生,这会一屁股坐在他旁边,面色带着点踌躇。
先是去冰箱拎了几罐啤酒,又拎了几袋水果,摆在了他的面前,不大自然地说:“这个挺甜的。”
轮椅上的殷缙单手支着下颚,没说话,他眼眸细长,半阖着,看起来矜贵而漫不经心,带着点兴味望着吴楚。
吴楚憋了好半天,才憋出句:“你明天还洗头吗?”
单手支着下颚的殷缙:“……”
似乎是察觉到对面人情绪有点不对劲,吴楚连忙带着点懊恼补充道:“你放心洗,我会修的。”
他的意思原来是让殷缙不要把炸水龙头的事放在心上,修水龙头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从嘴巴一蹦出来就变了个样子。
轮椅上的男人还是没有说话,吴楚绞尽脑汁想跟男人唠嗑几句,拉近一下距离,好打听一些事情。
他斟酌了几句刚想开口,就看到男人神色带着复杂地开口道:“明天也洗头。”
吴楚瘪了下来,还没等他想到下一个唠嗑的话题,轮椅上的殷缙单手支着下颚,挑眉道:“你也是s大的学生?”
殷缙看着沙发上的吴楚摇了摇头,那个一开始看见他,又冷又硬的男生,浑身都带着点刺和警惕的男生,此时带着点不好意思,极力装作是自然的模样开口道:“我喜欢的人是s大的。”
男生拉开了一罐啤酒,闷头就灌了下去,食指轻轻摩挲着拇指,轻轻咳了咳认真道:“他很优秀的。”
说着,男生面色上带点笑意道:“他每年都拿奖学金的。”
“长得也很好看。”
“很优秀。”
殷缙挑挑眉,望着少年道:“这样啊。”
一个年少就出来在修车厂打工,生活拮据的男生,喜欢的人却在名牌大学中成绩优异,各方面也十分优秀。
长得也还很好看。
明眼人都能看清楚两者之间有多大的差距。
而这样的差距,眼前的少年似乎是并没有察觉到,那种像是分享宝藏的喜悦,在柔软的语气里显示得一干二净。
窗外月色明亮,闷热的夏风浮动了老旧的窗帘,额头上还有着伤痕的少年坐在沙发上,提起他喜欢的人,眸子都柔和了下来。
他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沈秋泽的时候。
那时候是在酒吧,在酒吧兼职的沈秋泽被喝醉昏了头的客人刁难,正巧就在他附近,那时候他皱着眉头替沈秋泽解了难。
那时候的沈秋泽眉目冷清,脾气在旁人面前不好,在他面前却是一贯的好脾气。
殷缙饶有趣味地盯着沙发上,眸子柔和下来的吴楚。他看着那吴楚说着说着,就抿了抿唇,看起来有点失落道:“不过我们最近吵架了。”
“他生气了,现在不理我了。”
“我找不到他,也没有他朋友的联系方式,只知道他是s大的学生。”
前段时间,不知道沈秋泽为何会突然跟他说要断开关系,说完之后,整个人直接消失,他问遍了圈子里所有的人,找遍的圈子里能找的人。
都没能问出个结果来。
坐在轮椅上的殷缙眉头一动,目光有些微妙地望着沙发上的男生。
连喜欢的人朋友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只知道是s大的学生,分手了还玩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