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姜无言以对,气得不行地收回了千里传音。自从卜卦发现,第五条灵脉即将出世,他就没有消停过,如今他们的少主离那条灵脉如此近,小丫头也身受重伤,少主大可不必拼个你死我活,就能轻松得到息壤。这样最省事,愁了数千年的灵脉,也终于能解决,顶多……卑劣了些。
可少主迟迟不动手,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沃姜恨不得出现在他们身侧,代替少主,把息壤夺过来,洒在北方仙境的裂痕中。
少幽拿过她手边的酒,拍开盖子,自己饮了一口。
她不该选择他的。
灵脉面前,自己和风伏命没什么两样,他们首先都不是某个人,而是一个仙境。
不缺灵脉的风伏命,尚且需要灵脉,何况是急需灵脉的昆仑。
少幽已经许久没有面临过这样的选择。
上一次,他需要做这样的决定,还是父亲说起他的婚约。让他与空桑联姻,合并灵脉。
他放弃了自己,选择成全昆仑。
而这一次,作为昆仑的少主,他理应像沃姜说的那般,拿走她手中的灵脉,利益面前永无盟友。
作为自己……
他看向少女,她脸颊苍白,脆弱极了,嘴唇轻轻抿着,不知是疼痛还是觉得委屈。她一只手虚虚握着,十分没有安全感的模样。
这样惊怯的模样,却留给了他看。
她到底还是年纪太小,不明白方才三个人中,她选择跟着谁,都比自己好。
风伏命不缺灵脉,她可以试试和他谈条件,而那个跳下弱水,剔肉碎骨也要救她的妖族,不要灵脉,会好好保护她。
只有自己,迫切、且必须拿到一条灵脉。
要么从歹毒恣意的风氏艰难地取,迎娶风采意,要么从她这里抢夺。
一壶酒饮尽,窗外的雨还未停下来。
他沉默良久,在沃姜再一次暴躁的催促下,打开她另一只紧握的拳头,轻而易举拿出了息壤。
万千浓厚的灵力汹涌而来,不必细细感知,就能觉察它的浩瀚。这是她用一条命,换来的息壤。
能够供养无处仙族的灵脉,此刻就被他握在掌中。
沃姜还在疯狂算卦,老头显然是激动疯了,终于算到自己少主的命数,与第五条灵脉连在一起。
沃姜表示十分欣慰,他死板到近乎坚韧的少主,终于肯违背行事作风,为昆仑干了那么小小……小小的坏事。
今后顶多就是空桑和昆仑老死不相往来,能保住昆仑,保住自家少主就好。
可沃姜的欣喜还未蔓延开,下一刻,卦象无风自动,少主与息壤的联系,已然断开。
少幽把息壤装进神农鼎炼制的玉盒中,隔绝了息壤的所有气息,不令它引发垂涎。
他垂眸,把玉盒放进少女的小手。
她睫毛不安地颤了颤,伤得太重,完全没法醒来,那两片微颤的睫毛,像两只扑闪翅膀的蝶,朦胧间握住了盒子,才又安心下来。
少幽轻轻笑了笑。
手指点在她额间,渡了自己的灵力与修为过去。
她睡得更沉,仙体也开始愈发凝实。
淅淅沥沥的雨中,少幽道:“睡吧,我在。”
梨花落了满地,她陷入一片甜美的梦境,依稀回到了最单纯的、与少幽在人间生活的百年。
沃姜还在四海宴上,给自家少主打掩护,老头扯着自己的白发和白胡子,决定进行最后的挣扎。
也不叫少主了,他称呼:“徒儿。”
少幽语调也恭敬了几分:“师尊。”
沃姜沉着脸:“你可得想好,若是错过息壤,你只剩下一条路,娶风氏采意,自此对风氏言听计从。风氏早就看中了你的能力,不可能轻易放过你。”
少幽说:“我知晓。”
“就算这样,你也不夺她息壤?”
“是。”
沃姜愤恨地想,他家的少主,是不是没见过女人,怎么就偏偏傻成这样!气煞他也!
少幽等待着雨停,他心想,他可以不管儿女情长,但无法舍弃仙族最后的荣光。还有多少仙族,记得自己作为仙族,应有的模样?
已经快没有了,这才是灵脉枯竭,仙族走向衰败的原因。
风伏命带着风采意回到四海宴,四海宴已然快要结束。
天妃迎上来,心疼道:“吾儿,怎么弄成这样?”
风伏命下一趟弱水,身上也有不少被腐蚀的伤口,只不过他上来得冷静及时,比琉双和晏潮生都好得多。
风伏命笑盈盈,温声道:“无碍,我不在,四海宴可还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