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六的月亮亮又圆。
今日才算是正式办公的第一天,可税务司的官员们,却已经被丞相府支使着忙活好几天了,一个个看上去疲惫不堪、精神十分的萎靡。
若是往常,他们万不会如此颓败。税务检查可是上等肥差,哪次对方不得好言好语恭敬着,好酒好菜伺候着,临了还有不菲的红包可拿,实在惬意的很。
但这次却踢到了铁板,上头让他们检查的几十家店面,没有一家买他们的账,别说酒菜红包了,就是个好脸色也是没有的。再加上都司大人嘱咐过,这次规规矩矩查账,尽量少惹麻烦,更是让他们大感无趣。有心想要抗命折腾下店里的人,但人家都有彪悍的护院,挨了几次揍之后,官员们只好彻底安分下来。
如此硬捱几天,税务司的官员们便开始叫苦连连,都是大爷当惯了的人,哪能受得了这份憋屈。待下午回寺衙交过差,几个相好的官员便结伴到粉子胡同吃花酒消遣。
到了常去的窑子,找个中意的雅间,点上桌丰盛的酒席,再唤几个相熟的姐儿陪着,几个肥肠满脑的税官开始胡吃海塞起来。
但见一个长着老鼠胡子的税官,拿着一根油淋淋的鸭腿,大口撕咬着,边上的粉头还不时将酒盅送到他嘴边,请他哧溜一个。老鼠胡子边吃边喝,大呼痛快道:“这他奶奶的才是人过的日子。”
边上几个税官的吃相,也好看不到哪去。闻言大点其头道:“就是,咱爷们出道以来,哪遭过那份子罪啊。”“他囊球的,那些家伙什么来路,咋这么硬气?完全不把咱爷们放在眼里。”
说到这,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上首坐着的猪头主事。“大人,给咱们透个底呗,弟兄们着实闹心得紧,干脆找青狼帮把他们一锅烩了得了。”所谓青狼帮乃是中都的一个帮派。
那猪头主事本来还笑咪咪的,闻言立刻没了笑容,小眼一瞪道:“都给老子收敛点,这里面水深着呢。你们要是乱扑腾,保准全家一起搭进去……还不带冒泡的。”作为负责这事儿的头头,他要比其他人知道的多些。
众人见他腮帮子上的肥肉颤巍巍地,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不由更是来了兴致,老鼠胡子放下手中的鸭腿,在伺候他的粉头身上胡乱擦擦手,起身给猪头主事斟杯酒道:“大人,对头真那么厉害?”其他人也是一脸紧张的望着主事大人。
见众人都求助于自己,猪头主事有些得意,哆嗦下腮帮子道:“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厉害!”说着伸出萝卜似的小手指头,眯眼道:“咱们加一块,在人家面前也就是个这个!”
“啊……”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有人惊惶道:“那咱么还掺和什么?赶紧远远躲开吧。”
“躲开?”猪头主事鄙夷的看那人,冷笑道:“缺心眼的东西,你也不想想,这位那么大的来头,却有人公然给他点眼药,这说明什么?”
那税官被他说得一愣,‘哦’一声道:“说明那个想整他的人,跟俺一样缺心眼。”这话立时引来一片哄笑。
那主事笑骂道:“我呸,恬不知耻的东西。”说着把猪头往前一探,众人赶紧也把脑袋凑过去,就连几个粉头也一脸好奇的支愣着耳朵,想听听到底那是什么样的人。
待众人都摆好姿势,主事才压低嗓门道:“咱们背后这位可不怕那人,”说着向东边拱拱手道:“人家是泰山北斗似的人物,比那人强多了,话说出来咱们就得听着,好生照做就是,保准吃不了亏。”这话说出来,他自己心里也不保准,达官贵人们忘恩负义是很正常的事情。
众人又是齐齐倒吸冷气,但再向追问大人物的具体身份,那猪头主事却坚决不吐半个字,倒让众人心里惶惶起来。不由再无谈兴,又吃一阵子酒,便起身告乏,带着各自的粉头上楼寻欢去了。
猪头主事晃悠着起身,却感觉脚下有些发飘,一手搂住一个姑娘,把她们当拐棍拄着,也往房间里去了。两个苦命的姑娘仿佛一人背了头大狗熊似的,不一会儿就花容失色、香汗淋漓起来,吭哧吭哧地将他架入套间,轰隆一声扔到床上。
两个姐儿刚想直起身子揉揉腰,却冷不防那主事猪手一伸,便将她们揽在怀中,放声淫笑道:“爷要与你们大战三百回合,不到天亮不收……那个兵!”
听他志向如此远大,两位姐儿应景似的娇呼道:“人家好怕啊……”
“呼哈哈,我来啦……”猪头主事翻身把两个姐儿压在床下,猪头开始不老实的乱拱,不一会儿便将两个姐儿脱成了白羊。
腮帮子一哆嗦,胖主事拔剑扬眉嘶吼道:“两个小贱货,接招吧。”
那个被他攻击的姐儿也是一脸激动道:“不要因为我是娇花而怜惜……”‘我’字还没说出口,便感觉下体一阵湿热,然后就感觉不到那侵入花径的东西了。
边上一个正在等着轮班的姐儿,见身边姐妹一脸的难以置信,不由小声问道:“怎么了?”
“完了……”那被压在身下的姐儿,费劲的推开已经呼呼大睡的猪头主事,坐起来揉揉膀子头,一脸吃了苍蝇似的表情道:“扫兴,我得去洗洗。”另一个姐儿也起身道:“姐姐受委屈了,我去给你搓搓。”两个姐儿便相携出了房间,再不管那鼾声如雷的主事。
待她们洗完澡回来,想要装模作样的陪那肥猪睡觉,却发现那大床上已经空空如也。两个姐儿寻遍房间也没有找见那猪头,不由相视一笑,一个掩嘴道:“看来是没脸见人,借着空溜了。”另一个也娇笑道:“怕方才也是装睡。”两人便不再管他,径自上床睡了。
翌日一早,心满意足的税官们纷纷下楼,重新聚在一起用饭,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主事大人下来。那老鼠胡子鬼笑道:“看来双拳难敌四手,大人昨夜的战况堪称惨烈啊。”众人都知道那猪头主事昨夜双飞,闻言立时浪笑连连,吹嘘起昨夜的战况来。
又等了片刻,却到了回衙门应卯的时间,众人只好打发个龟公去叫,待那龟公回话才知道大人昨夜已经走了。众人有些莫名其妙,但见时候不早,只好先行回衙再说。
粉子胡同离着税务司所在的钱鼻街不远,不一会儿众人便到了街口,便见许多人围在衙门前指指点点,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众税官赶紧跑过去,一路上隐约听到‘死人’、‘真惨’、‘真胖’之类的话语,听得众人更是心焦。三步并作两步凑过去,分开围观的人群往里一看,众税官不由吓得面如土色,只见……税务司大门的匾额上垂下一根绳子。
一根绳子当然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绳子另一头吊着一个大网兜,网兜中装着一个血淋淋的硕大肉团,那肉团似乎是个人。因为细看一番,倒也能看出手脚,只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脑袋在哪里。看那尸身被网兜勒出来的青紫颜色,似乎已经被吊了许久。
虽然没有找到脑袋,但税官们仍然一眼认出,这一团东西,就是据说昨夜已经回家的主事大人。寺里的人也早就认出来了,但那网兜挂得高,样子又恐怖至极,竟然没人敢去将其放下。
过了好长时间,京都府的捕快才带着仵作姗姗来迟,把那挂在网兜中的尸首解下来便要运走。税务司的官员们不干了,拉住一个捕快质问道:“为什么既不盘问、也不勘察?难道我们的人白死了吗?”
那捕快拍开拉着自己胳膊的手,面无表情道:“你们主事的案子已经立了,干嘛还要再问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