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身形瘦小,脸上刻着岁月的风霜,此刻被推搡着站到乌其玛面前,就像寒风中不断晃动的枯树,随时就会被折断似的。
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倒下,必须站出来,这样后面的后生们或许还有活路。
于是瘦小的老者用力挺了挺不太直的背,昂着头开了口。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苍老,但却清晰传入后面那排汾县人和乌其玛那听得懂本朝话的亲随耳中。
“小老儿在梁县确有亲戚,他是小老儿老姐姐的长孙子,名叫聂新。我们这些人中,只有小老儿才有亲戚在梁县,他们都没有,因为以前小老儿常去梁县走亲戚,他们还很是羡慕小老儿。”
老者说得有名有姓,乌其玛便看向从梁县过来的镖局那几个人。
那几人都听说过聂新的名字,便朝乌其玛躬身点了点头。其中一个凑到乌其玛完好的那只耳朵旁,嘀咕了几句。
乌其玛听了,扯出了个笑容,老头没有撒谎,亲戚还是梁县县衙做官的,这就更好办了。
他转身吩咐亲随道:“让他前面带路,我们的人押解着这些汾县人往前走,到城墙前先叫门。”
“属下遵命,大将军真是太英明了!”亲随领命的同时还没忘记拍拍乌其玛的马屁。
看着亲随拉着老者,喝令其他人跟上,乌其玛朝乌涂使了个眼色。
乌涂明白,这是叔叔让他去立功。有叔叔的安排打点,这功劳已经算是他的了。于是拱手朝叔叔施礼:“叔叔神机妙计,侄儿这就前去执行叔叔的计划,杀进梁县,为大王冲锋,在所不辞!”
“很好,乌涂领命前去。”
乌其玛颔首,又点了敖图力协助,和四个骁勇善战的偏将跟随并保护好乌涂。
他一直在着力培养这个侄子,所以每次派乌涂出去对阵,都会安排人手确保乌涂安全。总而言之,功劳必须归他乌氏一族,但送命的事情,就得由别人去做了。
敖图力心里不情愿,嘴上却不得不爽快领命,那四个偏将则抱拳应诺,护着乌涂,六人拉着半数队伍一起走了。
剩余的将官们都口呼大将军英明,说些什么在大将军的带领下,次次都打胜仗的讨好话,这些话他们翻来覆去地说,都已经捻熟了,可以说是张口就来。
乌其玛从来不觉得会听厌倦,笑眯眯地接受手下众星拱月般的膜拜。
听得高兴,他得意忘形地晃晃头,没曾想晃动幅度太大,又扯得他伤口一阵发疼,本来要说的话也跟着凝在了舌尖上。
等疼痛稍缓,乌其玛才提出要到临时营帐去坐镇,等着好消息。
于是一群人簇拥着乌其玛,浩浩荡荡地往营帐走去。
梁县城墙上,小昆子已经把他知道的最厉害的西戎骂人话教给了大家,一群兵士们学得不亦乐乎。
连云霞和苇杭他们也跟着学,然后对着西戎人的方向学以致用地骂出去。
智轩趴在墙头上吼得最起劲,小昆子完成任务后,要拉着他下去继续运石头,智轩都舍不得离开,央求表姐让他在这城墙上骂西戎人,说是保证骂的最大声。
云霞不为所动,让他赶紧去干自己的活,小少年才不得不下城墙去了。
没办法,谁叫他就服表姐呢。要是其他人,他智轩倔强起来,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噢。
众人嘻嘻哈哈的把小昆子教的那几句骂人话翻来覆去地背熟了之后,便整肃起来,进入临战状态。
眼看着大雾如浪一般不断涨涌、游移、翻滚、弥漫着,越来越浓稠,把城外变成白茫茫的一片,苇杭心中的欢喜也越来越甚。
他甚至都想吟诗来赞美下今天的大雾。
山泽一苍然;才看含鬓白,稍视沾衣密。道骑全不分,郊树都如失;岚雾今朝重,江山此地深……
这些咏雾的诗句都已经在他脑中盘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