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却没有一样的反应,反倒是在看到我时,从原本疑惑的表情转为凝重。
「你来这里干嘛?」待她坐定后,母亲冷冷的发言。
仅管她的反应在预料之中,但仍是给了抱持希望的我不小的衝击。
「我来看你啊,看你过得好不好,看你有没有正常吃饭。」
「哼。」只见她一声冷笑,「我会变成这样不都是你害的吗?」
她不客气的向我说道。
「我那样为你好,希望你可以恢復正常,不惜倾家荡產。结果呢?你非但没有感谢我,反而还叫警察来抓我,我真的是白辛苦了。」语毕,她还不忘摇了摇头。
听到她这样自私的言论,我也忍不住对她吼道:「什么叫为我好?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翻我的房间,对我的性向不抱尊重,甚至还想置我于死地,这样就是为我好吗?你充其量不过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慾,想要在爸爸面前争一口气。」
闻言,她脸色一变,毫无顾忌地朝着我飆骂,「我不许你叫他爸爸,他不配!他在你一出生后见到你是不同顏色的眼睛后,就说要跟我离婚,这种人根本不配做父亲!还有你,我因为你失去了一切,你知道别人是怎么说我的吗?说我是怪物,才会生下怪物。」她的眼泪在脸上纵横。
「我不顾那些留言,努力的把你扶养长大,中间搬了无数次的家。想着长大后你就能出人头地,让我安享所剩的日子。」
「但是」她眼神一变,佈满血丝的眼球直盯盯的看着我,「你却跟我说什么你其实是女生,还想去化妆跟打扮。做这种不要脸的事,你是想害我在被别人说三道四吗?你嫌我不够辛苦吗?你就不能乖乖当个正常的人吗?」
一句句疑问都如利剑般穿透我的心,将我刺得遍体鳞伤。
「说了那么多,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一滴眼泪自眼间滑落。
「你有想过我在知道这件事后有多么的无助吗?身旁的人都是正常人,只有我这样,我就不煎熬吗?但我只能催眠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我只是想太多。」试图去掩盖事实,用着极大的谎言去掩盖这片伤痛,但是,难道我这么做就能否认它存在的事实吗?」
「我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只要想到这件事就会哭,只因为我跟别人不一样,我就不是『正常』,就活该被人欺负?『正常』到底是怎样?又是谁来定义的?」我声嘶力竭的吼着。
母亲听完后,则是不发一语的坐着。
「那又怎么?」闻声,我立刻抬起头。
「那是你自己选的不是吗?」她缓慢地说出无情的话语。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是我选择出生的,我只是想要有一个人能够支持我而已。」我竭力让声音保持平静,使得声音听起来有些乾涸。
「是吗?早知道我就堕胎了。」这句话她说的很轻松,却重重的击在我的脑门上,让我差一点昏眩过去。
「先生,还剩下两分鐘。」狱警似乎看不下去了,出声截断。
「好的。」我虚弱的回覆,紧握的手指让指节几乎泛白。
「不用了,没什么好说的了。」母亲说完后,便起身欲离开。
我本想说些什么的,但却无力去阻止。
「你就不能支持我吗?」望着她离开的身影,我悽然喊出。
她没有回头,只是在临走前,拋下了这么一句:「不要找我,然后,照顾好自己。」
说完,门便沉沉地闭上,从此我的世界,再无她的音讯。
接连失去两个重要的人,让我承受了莫大的打击。但日子还是要照常过,这是阿閎说的。儘管生活很糟,但我仍旧活着,纵使活得笨拙,我们依旧活着。
也许我不该只是一昧追着不要我的人的身影,也该回首看看那些需要我的人。我走出看守所,浓蔽的灰云已经散去,橙红的火种只剩最后一些,墨色的夜也悄悄渲染。
心中所剩的那一腔惆悵,随着光线隐去,淹没在水平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