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浔不会管顾陆家发生的事,刀柄刻的人尚还没杀光,陆家他会最后一个动手解决,他要慢慢磨着,让他们体会脖颈日日悬刀,困窘等死的痛苦。
他身体里也流着和陆家一样肮脏恶臭的血,他嫌弃自己这副血肉,没一寸是干净的。注定他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索命的恶魔。
山洞的诅咒随时随地都会出现在陆浔耳边,疯妇嘀嘀咕咕的声音,让他去死,又让他好好活着为族人报仇。
她疯狂地咒骂他,随手捡起的石块枯枝打他。不发疯时就会把他扔到狼窝里,巴不得他被饿狼吃掉,她在外看着他被狼咬下的肉欢呼,又因他杀了所有狼恶毒得再把他扔到蛇窝…
陆浔幼时能活下来全靠那些野兽的血肉。
而这样一个半疯半傻的女人就是他的生母。
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从前被他忘记,可又无所察觉得再次记起,念之便折磨他的骨髓,痛苦无比。
陆浔结束他痛苦得法子便是杀人。
这夜,他又一次记起那些不堪的往事。
他已穿好衣裳,从匣中拿出短刀往外走。
身后迷迷糊糊的声音叫住他,有温度的柔软,“你去哪呀?”
沈沅哭着哭着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她都没有察觉,听到耳边动静,才意识到自己在哪,从温暖的被里爬起身,下意识去叫他。
陆浔把短刀收进袖里,重回榻边,掐着她尚且昏沉的小脸,“你兄长的事。”
他很坏的停住声,意料之中见云被里的人瞬间清醒了,两眼直勾勾看着他,见他不说话了,软软的小手去拉他的袖子,“王爷?”
陆浔指腹抵住她的唇,“叫声别的听听,哄我高兴了,我就帮你。”
这大奸臣,坏透了!
沈沅“唔”了一声,披着寝被软软抱住他的腰,低低叫了声,“陆郎。”
软软糯糯的,竟比世间的任何糖果都甜。
陆浔垂眼看她,好一会儿,他抬了手搭在她的腰间,徐徐向上轻抚她的乌发。
沈沅眼皮一沉,忽地困意袭来,便再没了知觉。
…
秋夜寒凉,风萧瑟而过,陆浔从九重阁楼顶一跃而下,奔走于廊檐之上。
下一个人,是当年的御林军都尉,而今因事遭贬,在外经商,前不久才回长安。此人正是与陆家有商的铺子,也是小嫂嫂经常见的人。
他本就没想过不让她知道这些事,只是若不让她睡过去,她又要拉他问东问西,实在是烦人得紧,陆浔没那个耐性再去哄她。
他本是只打算将她据为己有,永远囚困在鸟笼里,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心境突然变了,对她一次又一次妥协心软。他又不是要找一个祖宗回来,即便是他的祖宗,他也不会这么好声好气地对她。
小东西太欠收拾,对他虚情假意也就罢,如今越来越蹬鼻子上脸,自己真是惯着她了。
…
深宅大院,除却守夜的仆从,处处都熄灯,一片昏睡之意。
陆浔并不是非要在深夜杀人,只是白日遭成的动静太大,届时只会闹得慌,再让那胆小的嫂嫂瞧见,怕见他时又和初见一样畏畏缩缩。
刀刀而落,流血漂橹。
陆浔如今地位,他本可以不必亲自杀人报仇,可那疯妇告诉他,他嗜血而生,生来就是报仇的,当年的恶人必须由他们族人的手来了结,才可祭奠数万亡命之魂。
回去时,他绛紫阔袖已满是血迹,仿佛从血水里出来般模样。
天差不多快亮了,此时陆浔并无疲倦,反而因痛快的杀人感到解脱释放的畅快之意。
被囚禁于世的孤寂亡魂,或许他早就死了,只是那些不甘的亡灵附着在他身上,让他拿起审判的屠刀,一个一个杀掉他们所有。
世间大奸大恶,孰是孰非,谁能分得清。
陆浔立于血泊中,敞开朱门外有商贩推摊而过。陆浔垂眼看向刀柄的尾端,推摊之人也在其中。
长安城又出了一桩命案,商界大户被灭满门,对接还躺尸了一个年老体弱的摊贩主,死于短刀,被发现是血都凉透了。
这些命案本交由大理寺处理,然,大理寺却迟迟没动,最终变成了悬而未决的疑案。
…
日头升起,大片光线进来照向榻里,沈沅感受到刺眼的光线,呢喃一声,哼哼着开口,“环素,把围幔拉起来,让我再睡会儿。”
“小嫂嫂原来还是一个贪睡的小懒虫。”耳边有人嫌弃地开口。
沈沅先是抱紧云被整个人都蜷缩到里,下一刻登时就醒了,散落的乌发乱糟糟地搭在眉下嘴角,她看了眼日头,再望向鸟笼的外的陆浔,自欺欺人般开口,“几时了?”
陆浔打开笼锁进了里面,缓步至她面前,耐心地挑开她乱糟糟的头发,慢悠悠道“我上朝已归。”
“约莫着已过巳时了吧。”
巳时?
巳时!
她竟然在陆浔这一觉睡到了天亮!
下一刻,陆浔手在半空中停住,榻里的人从他臂弯处钻出去,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不体面了,从高吊的榻跳到地上刚起时动作太大,落地便有些不稳,脑中晕晕的,陆浔手臂始终横在她身后,以防她倒下去。
沈沅手忙脚乱地下来,两眼望了一圈,鸟笼里除了一床被子再无其他。她这才记起,衣裳还在三楼呢!昨夜陆浔抱她上到九楼,就直接把她塞到被子里,她的衣裳他可没好心地给他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