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傅止渊没有再说话,他骑着马退了几步,紧接着一抽马屁股直直冲了出去,马鞭甩在拦路的官兵身上,一把将他们打去了一边。受了伤的禁军统领试图追上去拦住他,却被傅止渊又一鞭子抽了回去。
“我的皇后,我自己去找!”年轻帝王一边说,一边骑着马冲出了宫。
禁军统领捂着受伤的胳膊,凑到薛忠身边:“国公爷,我们该怎么办?”
薛忠盯着那道远去的身影,没好气地重重“哼”了一声,“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跟着去保护皇帝啊!”
悬崖底部,是条水深百尺的大河,下去找人的军队整整搜了一天。
傅止渊也在河里捞了整整一天。
他的心情从一开始的痛到麻木渐渐生出了一丝希望:没有尸体,就说明还有可能活着。
赵敛出了一身热汗地跑过来,“陛下,这崖底方圆近百里都被我们搜过了,并未发现皇后娘娘和丞相的身影。臣猜测,那两人很有可能是被人救走了。”
傅止渊眼眶一红,他问道:“你的这个猜测,有多大可能?”
赵敛迟疑了一阵,“除却这条河的底部我们无法到达查看外,其余的所有地方都被搜过了,况且……就算皇……和丞相真的死去掉进河底死去了,尸体也应该会随着水流被冲到下流,但我们在这里搜了一天了,并未发现任何尸体的迹象。”
他顿了顿,“所以,臣认为,皇后娘娘有极大可能是被人救走了。”
话落,他恭敬地低下头去,不敢看这位皇帝的神情。
这位皇帝和他们一起在这崖底搜了一天,衣服湿了又被穿着晒干,手掌翻开那些石块翻得破了皮,伤口里嵌进了细小的碎石块,衣袍脏乱不堪。那副偏执的模样骇得众人都是心头一跳。
傅止渊轻扯了下嘴角,似乎想笑一笑,却没能成功,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了出来,他拿袖子擦了,缓了缓情绪。
“有没有查到李靳最有可能逃到哪儿去了?”
赵敛摇了摇头,“派出去的人还没有消息,不过,已经将李靳的通缉画像传给各州府了,让他们留意抓捕。”
傅止渊点了点头。
他望着奔腾翻涌的江水,第一次感谢这悬崖底部不是坚硬锐利的怪石,给了虞昭生还的希望,也给了他活过来的希望。
深夜,他们终于暂停了搜寻,回了皇宫。
傅止渊沐浴完毕,没在乾阳殿就寝,他独步去了昭月殿。
昭月殿内笼罩着一股悲伤的氛围,虞昭身边的大丫鬟皆是面露哀戚的模样,见他来了,纷纷起身行礼。傅止渊无心在意这些,一挥手便免了她们的礼。
他今日来,只是想在虞昭的寝殿待一待。
宫人们关上了门,将他独自一人留在了寝殿。
傅止渊顺着昏暗的烛火渐渐坐在了虞昭的榻上,他以为自己会想些什么,可真的坐在这里的时候,内心反而一片空白。殿内的陈设还和虞昭没离开前一模一样,甚至旁边还挂着明早她要穿的衣衫。
傅止渊掀开被子,慢慢地躺下去。
被子上、枕头上,有她身上浅淡的香气,那是一种清甜中微微带了一丝甘苦的气味,像是尚未成熟的果子。他一闭上眼,脑海里关于她的影像就全都蹦出来了,上一世的,这一世的,笑的、哭的、生气的、担忧的……
他又睁开了眼,昏寐的烛火洒在帐幔上,他想,真是魔怔了,不然他怎么会觉得似乎连这光影都慢慢交织成了他的脸?
傅止渊甩了甩脑袋,起身坐了起来。
他睡不着,便想翻些她的旧物。
梳妆台是她最常待的地方,他的手一一拂过那些簪花头面,仿佛触到了那个姑娘沾染在它们身上的温度;他又去了她布置的小小的书案,她的字总写不工整,他便常常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
想起往日情形,傅止渊不自觉地漏了点儿笑。
他记得这边的屉子里似乎放了她的练字集,傅止渊把手伸进抽屉里,拉出来一本小本。翻开扉页后,宣纸上的内容却令他的眉渐渐蹙了起来。
“皇帝”“太后”“周显”“抄家”……一连串的字用连接符号连在一起,几个箭头代表指示意义。如果说只有这些倒没什么,真正令傅止渊心惊的是下面的两行话。
——上辈子虞家被抄了,是皇帝(傅止渊)做的。
——为什么他要娶我?明明上辈子我嫁的是苏宴呀。
这是……什么意思?
第63章 交战
虞昭再次醒来时, 是在一间烛火昏黄的营帐内。
鼻尖是浓烈的酒味儿和晒得发烫的草甸味,这味道说不上是难闻还是好闻,只是令她不自觉地皱紧了眉。耳边传来一阵粗哑的男声, “醒了?”
她循声看过去,看见了同样身受重伤躺在一旁的李靳。
他浑身上下几乎被纱布裹遍了, 唯一还能看的只剩下那双眼睛,虞昭打量着他身上伤势, 略略感受了下身上的伤势,悲哀地发现自己可能也没比他好到哪去。
她尝试着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嗓子似乎是伤到了, 发声极为艰难。
李靳盯着她, 冷笑一声, “若是还想要你这副嗓子, 我劝你少说话。”虞昭视线向下, 瞥了几眼,瞧见了脖颈间缠得厚厚的雪白的纱布。
看来是伤到脖子了。
不过李靳这是带她做了什么?怎么一个两个的能伤得这么重?
托昏迷的福,虞昭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李靳推下了悬崖, 结果侥幸死里逃生这一回事, 她现在只想知道这里是哪里,傅止渊那边又怎么样了。
正想着,营帐的帘子被撩起, 走进来两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