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致一愣,拧眉想了片刻,“没有……”
他又确认了一遍,终于定下声音道:“确实没有,陛下指出的这名人物应该是逃了。”
傅止渊搭在窗枢上的手掌倏地握紧,“苏宴此人,命中央军一定要将他抓获,”他的声音停顿了片刻,“不必留手,若是反抗……格杀勿论。”
薛致被这位皇帝话语中透出的肃杀之气一惊,他不知这苏宴是何人物,当下只低头铿锵道:“是!”
待将吴王府的其余情况都一一汇报完毕,薛致踌躇着,望着面前的皇帝眼神游移。
傅止渊索性问:“薛世子还有何话要说?”
薛致眸光一亮,他道:“陛下,您是如何知道,那吴王有谋逆之心,又是如何断定那些证据就藏在吴王府中的?”
“陛下的这一招可实在是行的险,若是那吴王未曾来抓我,若是他心思再缜密些,将那些证据都消灭地干干净净,我们这一番计划不仅会落空,反而会令真正有反心的贼人提高警惕……”
薛致一兴奋,便容易忘了礼仪,一张嘴叭叭说个不停。作为此次计划中的主要人物,只有薛致才明白这其中是有多么险象环生。
那日傅止渊同他在密室中密谈,让他不要回大理寺监牢,假装越狱潜逃。傅止渊会派出暗卫司的人跟着他,等到有黑衣人前来杀他时,暗卫再出来,将这些人一举打晕,换上他们的衣服,押着薛致潜入吴王府。
只要薛致与暗卫能亲耳听到吴王谋反的心思,那么接下来的事就不用他做了,若是介时有人要抓他,他只管亮出傅止渊先前给他的圣旨便可。
薛致并不知傅止渊是如何让大理寺卿和中央军同时围困吴王府的,且当真在吴王府中搜出了谋逆的证据,站住了舆论的脚跟。
这陛下,怎么就这么肯定吴王有反心呢?
傅止渊坐回那檀木椅上,垂眸不语。
知道吴王有反心是托了重生的福,但之所以能肯定吴王是这段时间就有了谋逆的迹象的,则是花楼一案引出来的。
他看向面前还显得十分年轻傲气的未来将军,“查到的。”
总归谁也不知暗卫司每日都能查到些什么,索性将这一切都推给暗卫司罢了。
薛致闻言,果然了然神色。
傅止渊转移了话题,“这次多亏了薛世子从中配合,不知世子想要些什么封赏?”
“陛下,是什么封赏都可以要吗?”薛致目光灼灼。
傅止渊顿了一下,“自然。”这位薛世子在前世就对兵器阵法一类格外感兴趣,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他暗自揣测这薛致必定会向他要一个武将的职位。
哪知这薛致一开口,就出乎傅止渊意料。
“陛下,我想请陛下赐臣一桩婚。”跪在地上的青年目光柔和,嘴角含笑。
赐婚?
傅止渊反问道:“据朕了解,薛世子一向喜武,为何不同朕求一个恩典,担个官职?”
薛世子笑了笑,那笑容里闪烁着青年人的豪气与傲气,“若臣要投军,自会通过明年的武举凭实力入军,平白无故凭着恩典混了个位子高的武职有什么用?武将的官衔,应当是上阵杀敌挣功勋而来!”
薛致忽地嘿嘿挠头一笑,“功勋可以凭自己去挣,可臣喜欢的小娘子不行。她的父母擅自给她说了亲,不愿将她嫁给我,小爷……不,臣!臣好不容易才让她喜欢上我,可不能就这么放手了。”
这般真性情的话,大抵也只有这个年纪的薛致才说得出来。
傅止渊问他:“那家姑娘是谁?”
薛致眼睛一亮,“是康平侯府的大姑娘虞姝!”
傅止渊倏地笑了一声,“朕允了。”
上辈子的战神将军沉默寡言,稳重老成,在傅止渊还活着的那些年里只回过两次上京——还是因为定国公和定国公夫人病逝了,薛致回来处理后事的。一直到傅止渊被吴王一剑刺死在乾阳殿,都未曾听说过他婚配的消息。
他说为大晋守一辈子的边关,就当真守了一辈子。
到底要经历怎样的变故,才会让这样一个对心爱之人坚定又热烈的人上辈子选择了终生不娶?傅止渊忽然有些好奇。
“薛致,你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与你心爱的姑娘分道扬镳,各自嫁娶?”
薛致面上灿烂的笑容顿了下,他思索片刻,才道:“大概是,这个姑娘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她不喜欢我吧。又或者,我与这姑娘中间隔了跨不过去的深仇大恨,若是在一起便是彼此伤害。”
“前者我不愿逼她,怕她不幸福;后者我不愿她背负太多,那样太痛苦。长痛不如短痛,时间长了,姑娘总会忘了我这个浪荡子的。”
望着昔日忠臣的面庞,傅止渊若有所思地微垂了眸。
冬日的天总是黑得快些,虞昭从午后小憩中醒来时,昭元殿中已点上了暖黄的烛灯。
她微微掀开被子起了身。
想到这几日宫中的传闻,她猜测傅止渊这会儿必定正忙得脚不沾地,今晚怕是没空来昭元殿。这般想着,虞昭便干脆唤了云知云眠进来,命她们备好热水。
她要沐浴。
宫娥们很快将热水和花瓣香露一应之物备好。
温暖潮湿的热气在盥室里慢慢升腾而起,虞昭张开双臂立着,任由宫娥们将她身上的饰物卸尽,剥到最后只剩一身雪白的里衣。
这时,盥室门外却忽地响起了一阵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片刻传来云知的敲门声。
虞昭微睁开眼,问道:“云知,怎么了?”
“娘娘,陛下来了昭元殿,云眠说您在沐浴,正试图将陛下拦在正殿。奴……”云知话未说完,不知看见了什么,倏地闭了口,片刻后,门外响起云知行礼的声音:“奴婢参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