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道里只点了几盏微弱的烛火,薛致跟在暗卫司身后,一言不发。
前面的黑衣男人在一扇门前停了脚步,他侧开半边,侍立在一旁不动了。薛致这便明白,地方到了,陛下就在这扇门后。
薛致吸了口气,推了门大踏步走进去,待眼下出现一片墨黑袍角时,他一鼓作气便跪了下去:“罪臣薛致,见过陛下。”
“起来罢。”
桌案上,一双骨节修长的手正有条不紊地泡着茶,茶是上好的银山雪芽,用了清晨收集来的雪水泡着,莹润的绿缓缓在茶汤里散开,袅袅的香气氤氲升腾。
薛致犹豫半晌,起身跪坐到了傅止渊对面。
一杯泡好的茶被推到了薛致面前,薛致看着面前神色平淡的男人,抿了抿唇,“陛下……命暗卫司将我带回,可是因为臣越狱一事?”
热气氤氲,傅止渊执起面前刚刚泡好的那杯茶呷了一口,这才抬眸看向了眼前的青年,“你本就无罪,又何来越狱一说?”
薛致一愣,陛下果然知道花楼一案的真相。
既然不是因为越狱一事降罪于他,那陛下寻他是何意?
薛致眉尖微微皱起,“陛下此举何意?微臣愚钝,请陛下明说。”
“我只问薛世子一句,若是此次越狱被发现了,世子该如何?”
薛致不语。
“世子虽无罪,但名义上终究还是关在大理寺中的嫌疑犯,若是教人发现世子逃了,畏罪潜逃的一顶帽子可就扣下来了。如今世子坐在朕面前,心里就没有半分惶恐么?”
傅止渊并不如何瞧他,只自顾自地喝着茶。
沉默半晌,薛致忽地扯唇笑了。
他略略挑了挑眉,“畏罪潜逃……陛下可不会让定国公世子背上这个罪名。”
傅止渊端着茶的手一顿。
熟悉的笑意漫上他的眼底,薛致这性子,倒是同上一世没什么两样。
什么事情都看得清楚,偏偏骨子里的那股桀骜却不肯低头。
他放了茶,面上终于挂上了一抹柔和的笑意。
“薛致,”傅止渊眼里带了一抹欣赏,“朕要你同朕演一场戏,你可愿?”
薛致微顿,“为何是我?”
——“你够聪明,或者说,他们布的局里,主角是你。”
薛致一时没了应对的话,片刻后,他问:“陛下打算怎么做?”
悠悠的茶香在这件小小的密室里飘散开来,袅袅升起的雾气模糊了那位年轻帝王的脸,只剩他冷淡的声音轻轻飘了过来。
“请君入瓮,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花楼一案真相还未水落石出,一则消息却先传遍了上京城:定国公世子薛致,他畏罪潜逃越狱了!
消息传到定国公府,老定国公薛忠气得摔了茶盏:“逆子!这个逆子!他是非要气死我才甘心啊!”
国公夫人姜氏在一旁抹泪,“致儿怎么这般糊涂,他都快要出来了,越狱做什么?!”
薛忠脑门青筋毕现,背着手在正堂走来走去。
思索片刻,老国公一拍桌子,高声喊道:“来人!备轿!”
姜氏喊道:“你要做什么?”
薛忠的步子已迈出了正堂外,听了姜氏的话,咬牙切齿道:“这逆子自己走了,把宣竹一人留在牢里顶包,我不得把他提回来?我薛家断没有骗人送死的孬种!”
他气愤地一手撩了轿帘,重重地坐了进去。
若不是京城不得纵马,他现在巴不得骑着马把这逆子找出来好好打一顿!
西关巷外。
刘义赶忙将大理寺监牢处传来的消息附耳告诉了虞枫。
虞枫看了看不远处的那座宅子。
这几日他和大理寺的捕快一同埋伏在这秦念萝家附近,先前那伙刺客却并未再现身。
他沉吟半晌,最终吩咐道:“你且在此处留下几个好手,剩下的先同我回大理寺!记住,务必要保证秦姑娘同她祖母的安全,她是本案的重要人证。”
刘义一愣,忙应了声“是!”
他转身去寻了那埋伏在暗处的捕快,将人聚了聚,传达了虞枫的命令。
待点了几个捕快里身手较好的几个准备留下后,剩下的人里忽地有人挠了挠头出声:“头儿,我怎么觉着大人这决定有些不妥?你想,薛致是畏罪潜逃,大人还得把他追回来,这事儿可比在这里蹲守那不知名的刺客危险得多。这……你把厉害的都留在这儿了,大人出事了怎么办?”
刘义被他问得一愣,竟觉得那小子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
抿抿唇,他最终还是将厉害的带了一半出来,留下一半在秦念萝家蹲守。那刺客已几日没来,何况他与大人就离开这么一小会儿,秦姑娘这边应该不会出事。
刘义道:“你们可都要看仔细些,保护好秦姑娘与她祖母!大人说了,那可是本案的重要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