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忽然挣扎着醒来,替我挡了一刀,温热的血溅在我的脸上,这个场面我已经经历了太多次,每次都是痛苦的。
但这一次,我不想这么被动。
我立刻弯腰捡起了地上月牙掉落的剑,然后对着那挥刀的黑衣人砍了下去。
长剑贴着他的脖颈滑过,利刃刺破肌肤,结束了刺客的生命。
他大概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起身的一瞬间,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杀了。
我看着他倒在地上,两眼圆睁死不瞑目的样子,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这是我杀的,第一个人。
活了两辈子,被人杀了无数回,第一次自己也做了个残忍的人。
我忍者胃部抽痛想吐的恶心感,用剑头挑开了那人脸上的黑布,发现是完全陌生的面孔。
脚步声再起,我急忙拖着月牙往密道后退,然后吹灭了烛台,周围陷入一片漆黑,我贴墙站着,手里举着剑,左脚便是死去的黑衣人,右脚便是奄奄一息的月牙。
然而黑暗对于这些杀手来说,似乎没有起到有效的阻隔,第二个黑衣人的刀在黑暗中便向我砍了过来,幸好被我面前的长剑挡了一下,只在我的肩膀上划拉了一下。
我举着剑胡乱地向前砍去,可没两下手里的剑便掉在了地上,我愣了下,然后大声喊道:“我不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但你们杀了我,不要妄想可以活着走出丞相府,我刚才放火烧了书房,整个丞相府的人都会聚集在外面,你们是打算留在这里给我陪葬吗?”
黑衣人不说话,原本迟缓下来的长刀带着凌冽寒意再次袭来,我双腿一软蹲在地上躲了过去,然后立刻屏住呼吸贴在了墙角。
“你要快杀我也不是不可以,你知道让我做个明白鬼。到底是谁要杀我,你不告诉我,我死后做了厉鬼,便日夜只缠着你,找你报仇!”
话音刚落,长刀便再次砍了过来,刀入骨肉,温热但坚实地身体挡在我面前,再一次救下了我。
“月牙……”
我颤抖着出声喊她,回应我的却只有从我脸颊流淌下来的滚烫鲜血。
“姐姐,没事。杜夜阑很快就来救你了,你自己跑……能不能原谅月牙?”
一句话断断续续,气若游丝,这个讲话伶俐,字字有力的小姑娘,这一刻抱着我,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黑衣人倒在了地上,我伸手反手抱住月牙,在她瘦弱单薄的脊背上摸到了嵌入肌肤的长刀。
“啊!”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从心里涌出,却只能化成一声不成词的呜咽嚎叫,我死死抱着月牙,嚎啕大哭。
“月牙,我原谅你了,你永远是姐姐的好妹妹。我相信你,你从来不想伤害我的,你坚持住,姐姐带去去找大夫,我们好不容易才活着的……”
“月牙,你应我一声?”
“月牙……”
……
漫长的黑暗里,我浑浑噩噩地走在潮冷阴湿的河边,河上面,河岸边摩肩接踵都是人影,这是哪里?
我低头,看到了长在脚边的曼陀罗花,幽蓝色的像是一簇簇鬼火,我狠狠吸了一口冷气,猛地抬头看去,绵延千里的曼陀罗花,每一个走过的鬼魂碰到后,那幽蓝色的花瞬间变成火红的血色,妖冶美丽。
我回到地府了?
还是说这人间两月,不过是我的又一场梦?
我被人推挤着往前走,这一次衣着却不在是北周皇后的玄色风袍,而是我家常穿着的红裙,有炽热的风迎面吹来,竟然一路吹风了我面前的无数魂魄,我看到遥远的岸边,那块巨大的三生石畔,矗立着一个白衣人。
那是……先前用风把我吹走的人?
我立刻向他跑了过去,我想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他做的吗?让我死了也不得安生,还要想人间的事情,还要在经历一遍分离的苦楚?
近了,近了,我抓到他的衣角了。
我激动地抬起头,撞到他一双漆黑的怜悯的犹如夜空般深沉的双眼,那样熟悉,那样让人心痛。
“回去吧,好好。”
“我不回去了,我不回去……”
“回去吧,他们都在等你,好好。”
狂风从白衣人的袖口飞出,再次将我卷了起来,脚下千里地曼陀罗花,争相燃烧起来,如同千里火海。
……
浑身都冲着被灼烧的剧痛,那痛苦密密麻麻,仿佛从四肢百骸里流窜出来。我在痛苦中睁开眼,却没有在看到幽暗的地府和燃烧起来的曼陀罗花。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冷香,四肢百骸的痛楚渐渐被这股冷香给抚平了,周围安静极了,我听到自己急促又恐惧的呼吸声。
许久,我动了动发僵的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这地方……是密道外的小屋。
我记得,我最后失去意识,还在密道里。
这是得救了?
我从床上起来,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裳,肩头的伤口也已经被细心地包扎了起来。
这地方应该只有我和杜夜阑知道,他回来了?如果他救到了我,那……月牙!
我跑出屋外,找了一圈,喊着杜夜阑和月牙的名字却没有人回应我,正在我疑惑之际,雅言却突然从林中走了出来,她看到我之后立刻向我跑了过来。
“雅言,是你救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