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单位跟个希望小学搞帮扶, 要给学校捐磁带,找我们来买。”谈江野说。
“哦?”林蒹有点意外,“她们研究所还搞这事?”
谈江野:“政治任务嘛,国企事业单位都有。”
“哦。”林蒹点头表示理解。“要多少?”
谈江野说了个数。
“没多少。价格呢?”
“打算按成本价走。”
林蒹刚要点头,想了想又说:“反正也没多少,要不直接送吧。”
谈江野看着她。
林蒹分析:“她工作不到半年,有油水可捞的事肯定轮不到她。就怕弄磁带是她自己的主意,倒贴钱干活呢。”至于柳含瑛这么做是为了在领导面前挣个印象分还是想找机会跟谈江野走近点,又或者两者皆有,这就不得而知了。
她看谈江野还不说话,又半开玩笑地说:“人家为了你,千里迢迢跑盐港来,你几箱磁带都舍不得送?”
谈江野眉头猛然皱了一下,眉毛往下一沉:“我跟她没什么,你不必这么说话!”
他声音里明显压着火,林蒹一怔,这才注意到他脸上压抑着的痛苦之色。顿时知道自己方才讲话太忘形了一点。“对不起。我只是……”
“只是怕我不赶紧找个对象打扰你跟岑楼谈恋爱?”林蒹话没说完,就被谈江野粗暴地打断了,“你可以不接受我,但别给我乱牵线!”他紧盯着她的眼睛,眼底的痛苦几乎要燃烧起来。
他声音不小,林蒹吓得急忙把办公室门给关了。朝他嘘了一声:“你小点声!想让人看笑话呢?”
谈江野别过脸,不说话。看得出来,憋着气的样子。
看他赌气,林蒹也有些奇怪,她可以肯定谈江野明喜欢过柳含瑛,怎么现在她想帮忙撮合一下他还这么大火气?要放以前她估计就跟他吵上了,可现在受了岑楼的影响,发火之前还能匀出点时间思考问题由来。
林蒹冷静下来想了几秒,估计谈江野的生气的点在于她擅自安排。于是好声好气跟他解释:“我没有要给你乱牵线的意思,只是以为她来可能有什么话想单独跟你说,这才出去避了一会。”
可她越是冷静,他心里就越发烦躁。看着林蒹讲话那股诚恳劲,谈江野心里难受得要命。她连醋都不吃了,可见是真的不要他了。
林蒹见他不说话,又说:“再说,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她吗?你们班搞劳动她的活你能帮着干一大半。”
谈江野噎了一下:“十几岁的事你现在还扯什么?那时候懂个屁!”林蒹越说他就越后悔,以前没事跟她承认自己喜欢柳含瑛干什么?
他当时什么都不懂,人家问他谁最漂亮,他实话实说了。不知道怎么就传成了他喜欢柳含瑛。而他被同学一起哄,平时就忍不住多注意起她来。直到柳含瑛心肌炎发作晕倒在操场上,他背她去医院,两个人才熟悉起来。他那会英雄主义爆棚,觉得柳含瑛需要照顾,于是日常班级活动也对她各种关照,一来二去,他也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柳含瑛的。
可是……
“我看你们现在关系也不错啊。”林蒹说着,看着谈江野表情不对,心里的火也起来了, “行,是我多管闲事了。狗脾气,你爱跟谁好我是管不着。”她拍拍膝盖站了起来,背对着谈江野翻了个白眼。
谈江野嘴里发苦,看着她的背影,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了很微妙的变化。她一向是明快的,可现在居然在明快里又生出点温婉沉静的味道,在短短的半年时间里。改变她的那个人只有可能是岑楼。他有心问问她跟岑楼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可到底没能问出口,他隐约感觉到,林蒹的回答一定是他不愿意听到的。
林蒹因为柳含瑛突然造访,莫名其妙又跟谈江野吵了一架。回想起因,心里也觉得有些没趣。不过等想到今晚夜校有课,她刚刚沉闷了的心情又重新飞扬起来。
自从那晚跟岑楼夜游之后,他俩的关系好像又再进了一层。虽然岑楼对她的态度看起来与从前无异,可其中增添的亲昵感只有当事人才品得出来。只不过她工作忙,她跟岑楼见面机会有限,所以岑楼不管自己有没有课,只要她有课,他都会在学校的老地方等着她,只为了上课前能多说一会话。
林蒹想到这,心里一甜,脸上也不自觉地挂上了微笑。因为一个人,再枯燥的课程都充满了期待。
谈江野偶尔瞥见她洋溢着甜蜜的侧脸,心里一片苦涩。得到过再失去是痛苦的,可像他这样,直到失去才意识到曾经拥有,则是加倍的痛苦。他还未来得及咂摸拥有时的快乐,那份幸福就已经属于别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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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蒹下了班没有直接去学校,而是在路上找了个药店抓了个润嗓子的方子,又捎了两盒润喉糖,这才往学校赶去。
入秋以后雨水少了很多,天气燥得很。岑楼的工作费嗓子,林蒹听得出来他最近讲话嗓音都带着点哑。想起小时候家里给煮过润嗓子的偏方,就打电话回家找妈妈要了一份。又怕岑楼不去抓药,干脆自己给他配好了。
路上耽搁了这么一会,到学校的时间就晚了些。等她赶到跟岑楼约定地方,岑楼看起来已经等了有一阵了,这会正在灯下看书。
林蒹绕到他身后拍了一下他肩膀然后飞快地缩到长椅靠背后边。
“别躲了,我知道是你。”岑楼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在她钻出来以后笑着弹了她额头一下,“淘气。”
“对不起,你等很久了吧。”林蒹看了看路灯又看看他手里摊着的书。
岑楼看着她还没喘匀气,微笑着说:“不久。而且等你的时间也很愉快。你不用急着赶路。”
他嗓子微微有点暗哑,但温柔丝毫不减。林蒹觉得自己简直要化在他秋水般沉静的眼神里了。赶紧在自己失态前把药拿出来。
“这个润喉糖你平时难受的时候含一含。”她先把喉糖塞给他,又拿出自己刚抓的方子。“这个是润喉的药,别怕,都不苦,也不用熬,你买点雪梨切了一起煮就好,快出锅的时候加点冰糖。对了我跟妈妈问了做法,都抄下来了。”她说着从书包里摸出张纸。
岑楼接过药和纸,把上面的信息浏览过后,把纸张叠成小块,珍而重之地放进胸口的衣兜里。
如此郑重,弄得林蒹都有些不好意思:“我随便扯了信纸抄的,字跟狗爬的一样,你过目不忘的看会了就好,破纸就扔了吧。”她说着,伸手去他胸前想把口袋里的纸张夹出来。却不料一贯温柔的岑楼此时动作如此迅捷。他一手捉住了她的手腕,往身后一拉,不知怎么就把她给摁进了怀里。
林蒹嗅着他衣服上干净的肥皂香,慌忙要退开,却被岑楼按住后背。“别动,让我抱一下。就一会。”他说着,林蒹感觉到他手臂在后背收拢,体温也逐渐透过布料传了过来。他下巴就搁在她肩头,温热的呼吸从她耳根向后颈一路拂过。她一时间心如擂鼓,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搁。
抱了一会他还是没松手,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贴着她耳根低语:“林蒹,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也不知道因为距离太近还是别的原因,林蒹居然从他声音里听出了一点撒娇的味道。平日稳重的人撒起娇来杀伤力巨大,林蒹被他弄得心里一片柔软,但还是忍不住戏谑:“咦?你不是说等我一年,等你不当我老师了再说?”
岑楼闻言,从她肩膀上抬起头来慢慢松开她,凝视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可我等不及了。”
第43章 糖 可是半年太久,我怕会有什么变数。……
林蒹心里一跳, 感觉重新认识岑楼了一样。
在她认识的所有人里,岑楼的耐心绝对是数一数二的。相识小半年,她还从未见过他不耐烦的样子。他总是那样不疾不徐, 温和淡定,仿佛再复杂的事情在他手里也可以理得井井有条。因为游刃有余,所以不会慌张焦虑。
甚至岑楼对她的追求也是这样不慌不忙, 就连表白时也极其淡定。他似乎笃定了她会点头,至于什么时候点头也只是时间问题。林蒹也一度觉得岑楼会真的等到两人不再有师生关系时, 再让他俩关系更进一步。却没想到, 还不到半年他居然跟自己说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