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漫过了萨里的鞋跟,萨里脑子里面想到了之前在马文庄园听庄园里的短工提起的事情。
能在贵族庄园里给贵族老爷们工作其实也是一种福气。
你们是不知道, 在我们那边,多的是人花钱也想把孩子送去贵族庄园。
那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大概是喝了一点儿酒,在厨房里高谈阔论了起来, 而世代都是庄园里仆人的男仆女仆们,对这男人口中的事情也有点儿兴趣, 都没有打断他, 继续听他讲了下去。
\我有个表姐家的儿子,小小年纪就去矿上做短工了。\
矿,你们知道吗?就是那些出产贵族夫人小姐们首饰宝石的地方!
听说给的钱可多了, 契约一签订就是一个金币!一个金币呢!
而且每天都能吃得像贵族姥爷一样好, 有不同的肉,还有里面夹着果酱的白面包!
男人语气里有一丝丝他都没有察觉到的羡慕,而显然, 他旁边仆人和他的表情是一样的。
那还不够好吗?在这里一年不吃不喝也没有几个银币。
一名男仆羡慕的说道,他的叔叔是庄园里的老管家,他的报酬已经比其他仆人要好很多了。
对啊, 更何况他还能吃上肉和白面包,在这里,如果每天都有主人的剩菜吃,就算是天堂了。
另一个仆人咽了咽口水说道:我们每天都只能啃干面包
但是那可是卖命钱!
男人说道:他还没在矿上工作半年,就因为矿洞坍塌, 地下水倒灌死了!
男人脸上露出一个心有余悸的表情,然后绘声绘色地给仆人们讲起了那些他听闻的故事。
而现在,萨里的情况, 与那个短工表姐家的儿子是多么的相似。
萨里的余光瞟过气喘吁吁的凯瑟琳,没有将他的联想说出来。
也许他们还是能在地道坍塌,水流彻底倒灌之前逃出去的。
愿上帝保佑。
不知是不是上帝听到了萨里的话,在又一个转弯后,出现了一扇镶死在地道中的门。
萨里和阿诺德合力把门推开了,门是金属的,关上之后密不透风。
门内的地面还是干涸的,出了由于萨里和阿诺德开门流进来的哪些水,并没有其他湿润的痕迹。
呼呼
凯瑟琳大口的喘息着,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
直到这时,萨里才发现了凯瑟琳的状况有些不对。
凯瑟琳!你怎么了凯瑟琳?
萨里这时候才发现凯瑟琳的脸色苍白,嘴唇呈一种不正常的青紫色,她正流着冷汗,瞳孔紧缩,扶着金属门干呕着。
给我给我
萨里似乎听到凯瑟琳在小声的说着什么,他忙把耳朵凑到了凯瑟琳的嘴边,却还是没有听出什么,只有一些意味不明的字眼。
振作一点,凯瑟琳!振作一点!
你想要什么,我去给你找来!
萨里急促的说着,在金属门的外面,坍塌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重,水倒灌而来的哗哗声也越来越大。
刺啦
凯瑟琳手执着圣十字剑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大腿。
面对凯瑟琳的自残行为,萨里瞳孔微缩,立刻取出了自己的水囊,喂到了凯瑟琳的嘴边。
不呼萨里呼听我说咳
凯瑟琳推开了萨里手上的水囊,此时的凯瑟琳像极了一个垂死而回光返照的人。
听我说,萨里。
凯瑟琳喘息着,重重的咳嗽:把我放在这,快跑!
不,凯瑟琳!
萨里脑中不知为何闪过了那天坐在教堂厨房火炉前颓丧的凯瑟琳,似乎那时候,她也说过同样的话。
凯瑟琳,我们已经战胜魔鬼了!逃出这里,我们都能活下去!
金属门外,水压逐渐变大,水流一股一股的冲破门缝,很快就淹没了萨里的脚腕。
萨里凯瑟琳说道,我已经无法和你们出去了。
不要问,萨里。凯瑟琳带血的手捂住了萨里的唇。
萨里,那枚怀表,请带给我的妹妹
说着,凯瑟琳的瞳光又有些涣散,她狠心的又在另一条腿上刺了一剑。
如果你能获得财富,请替我拂照她一二,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NONO不!凯瑟琳!不!
萨里摇着头,泪水从他眼眶里滴落在凯瑟琳的身上。
萨里认识你,认识安妮,我很幸运。
所以,不要问,给我最后的体面。
我咳我来这之前,就沾上了不该沾的东西。凯瑟琳说道,请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地活下去
她站起,双腿的伤处,血淌了出来,圣十字剑圣光大绽,萨里被一股轻柔的力量,温柔而不可抗拒的推远。
他只能看到,凯瑟琳和那白光融为一体,挡住了汹涌而来的倒灌水灾。
隐约的,萨里仿佛产生了幻觉,他看见凯瑟琳手持圣十字剑站在一片血红的曼陀罗花海中,逐渐和花海融为一体,血红的颜色最终在萨里的虹膜里留下【Gluttony】的字样。
【暴食】
七宗罪的最后一位祭品也归位了。
再见,萨里。
凯萨琳感觉生命在被一点点的抽离,她也看到了绽放的曼陀罗花,那是与萨里初见时花园中开的最灿烂的一朵。
多美的花啊,可惜自己碰了它。
凯瑟琳伸出手,像是想要抚上虚空中的花瓣,她维持着这个姿势倒下了,任凭自己被淹没。
被洪水,被花瓣。
NO!
萨里浑浑噩噩的,只能被阿诺德拉着跑路。
也许是凯瑟琳生命的庇护,他和阿诺德在地道坍塌的最后一刻,逃了出来。
萨里愣愣的坐在地上,阿诺德看上去似乎也很疲惫,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恭喜你,幸运的客人。
他的面前,他逃出来的位置,一位穿着得体的马车夫对着萨里深深的鞠了一躬。
替我的主人向您献上最诚挚的祝福。
向我述说您的愿望吧,它都会实现的。
他带着绅士帽,脸上还有鸟嘴一样的面具,这样的模样,像极了上个世纪瘟疫中出现的鸟嘴医生们,又称疫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