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可以多逗留些时日。”
万疏君起身,举目远望, 宫城内零零散散还剩些宾客, 大多数已经出去寻那三份机缘了。
事不宜迟, 四个人便先记下墙上的说明,回客栈做安排。
客栈空空, 万疏君随意找了间客房,设下结界。
雪光透亮,两个俊雅的青年相对而坐,屋里暖和, 乔孜捧着茶舒了口气, 见众人都认真为自己做谋划, 笑笑,十分不好意思。
“我运气如今也不知好坏,不若限定一个月。”
“都有自己的事情做,万万不敢耽误大家。”
跪坐在地的少女拱手, 有模有样行了个礼,随后道出日后的想法。
“我浑身术法尽失,大道从头, 此番我不愿去修医, 欲走剑道。一个月后若是在沧波城一无所获, 便先去六朝府一趟。之后再离开西洲, 去往中洲剑宗碰碰运气。”
万疏君静静听着,心里不知思索什么, 微微一笑, 点头称好。
阿葵与乔孜算是同道中人, 按着袖角,颔首道:“我与你一道。”
熊小鱼倒是有几分纠结,他受孟潮青的契约咒束缚,能否自由出行还是个问题。如今人能好端端坐在这里,那是孟潮青故意许之,若是哪天心情不好,掐诀一招,他瞬时就会滚到孟潮青面前。
少年脸贴着案,恹恹道:“我与他们不一样,身不由己,有心无力,乔乔你别怪我。”
“傻子!你要给我当保安?”乔孜一巴掌轻轻拍在他脑袋上,“我自己求道,拉着你们也只是暂时的,咱们总有一日要分道扬镳,现下就难过了?”
“我都知道,只是偶尔想起来,会跟做梦一样。”
“那就先不聊这个。”
客房内几个人心照不宣。
对于那三件法宝,万疏君都有听说。放眼整个西洲,随便一样都是品阶极高的东西,郎春和用双剑换这三样,看似亏了,但真要细算,也是一种持平状态。
“这条大尾巴狼,不是傻子。若将整个沧波掘一遍,那换魂珠与河边草堪堪能瞧见个影子。不过福缘深厚,你便是站在原地,自有宝器凑到你面前。”
眉眼温和的男人沏了壶热茶,娓娓说道头一件换魂珠。
“当初我杀了凤城十巫,城里上下搜寻,死也不见这流传千年的城中至宝。那些在外归来的巫令言说被人盗走,罪魁祸首就是孟潮青。他家小师妹这一次来争剑,孟潮青想必会倾力相助。”
“柳莺莺是万相宗掌教的眼珠子,到哪都要人捧着,至今没有吃过大亏。孟潮青承他师父恩情,此番若是做的绝,两把剑都要抢走。旁人只有光看着的份。”
万疏君言有讥讽之色,垂着眸子,微微一叹,却是眼含笑意。
乔孜支起手,脑海里勾勒出宫楼里他负剑隐在角落不起眼的样子,瞬时垮了脸。
孟潮青三个字,就像是把刀子,专往人心窝刺。
而一旁的阿葵默了片刻,终于开口:“我见过这颗珠子。”
摸了摸乔孜的头发,小傀儡不大愿意提及三年前的事情,可也不愿见她失望,伸手揉了揉女孩的脸,无奈道:“我还把这颗珠子丢在了孤篁山。”
万疏君手一顿,轻轻抬眼,茶色眸子里映照出他一身清瘦的轮廓,良久,敛笑缓声道:“你这么说,我想起那位九夷姑娘了。”
“当初在凤城被打的半死,孟潮青将她丢到我那儿。将死不死,嘴里还叨念着我的名字。”
“我好心留她在六朝府养伤,可九夷姑娘却认为我是罪魁祸首。”
濒死的女人在别院躺了大半年,万疏君比她好一点,不过因着孟潮青的缘故,只是让她在别院自生自灭,偶尔听到婢女传来的些许消息。
诸如九夷姑娘今日与孟潮青见了几次面,说了几次话,话里提及什么。
被重伤的女子容颜受损,穿着旧衣裳,时常临镜自照,用簪子在梳妆台上重重刻下他万疏君的名字。
听婢女说,每每此时,九夷咬牙切齿,恨不能宰了他。
小别院里孟潮青时而从外回来看她,心境受损的女人喜欢重复两句话:
“乔竹死了不干你的事。”
“都是他一手造就。”
黄昏院落,夕照满身,一身白衣的青年蒙着眼,他微微仰着头,不知听没听进耳。
孟潮青自己故意不去想那个人,可九夷总会提起,字里行间虽有劝慰之意,可更多的只是求一个安宁。
她等着孟潮青说:“乔竹的死也不干你的事。”
今时不同往日,伫立风中的青年身侧孤孤单单,那些混乱的场面浮现在脑海里,刹那间呼吸叫风吹乱了。
抬手轻轻捶了捶心口的位置,孟潮青拂落襟口那只用力抓紧的手,对面容已现几许狰狞的女人说道:
“她本不欲救你,可到底是被我带入险境。”
“若说没有错,只是自欺欺人。”
最后的崖缝附近,明明可以一把将人抓住,只是白茫茫的瘴气之中,多了一份阴差阳错。
孟潮青问道:“你那时候,做了什么还记得吗?”
他清俊的面上神情寡淡,白绸蒙眼后看不出任何情绪,声音低沉,没有一丝责怪之意。
九夷摇摇头,眼里将要落泪,有话堵在嗓子眼。
“既然不记得,我便也不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