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姬远远地跟随雷全,元曜也跟着白姬。
雷全下了灞桥,径自朝洪卜的算命摊位走去。洪卜与雷全似乎熟识,两人低头交谈着什么。那洪卜拿出了一个黑色杜鹃花纹的木盒,递给雷全,雷全急忙收入衣袖。雷全递给洪卜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洪卜笑着收了。
“绕了一圈,又回到雷氏了。”白姬咧齿一笑,把手腕上的蜘蛛丝扯下,扔掉。
白姬、元曜回到缥缈阁,离奴正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在水井边洗莼菜。
白姬对离奴道:“有些事情,我很在意。离奴,你去打探一下。”
离奴放下手边的活计,道:“主人请吩咐。”
白姬对离奴耳语了几句,离奴点点头,飞奔出去打听了。
白姬仍旧去二楼睡觉,元曜在大厅照看店面。
生意清冷,守店枯燥无味,元曜有些困乏,正在鸡啄米似的打瞌睡,一只断了尾巴的玉面狸猫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玉面狸猫见小书生在打瞌睡,大声咳了一下,道:“元公子,你又偷懒了。如果被那奸诈可恶,该剥皮抽筋的龙妖看见了,又得扣你工钱!”
元曜惊得一睁眼,看见那玉面狸猫,笑了。
“原来是阿黍呀。快不要说笑了,白姬在二楼睡觉呢。你这话被她听见了,她又得让你去扫朱雀大街。”
阿黍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它摸了摸鼻子,压低了声音,道:“不提那龙妖,我是来找黑炭的,它在不在?”
元曜打了一个哈欠,道:“离奴老弟出去了,白姬让它去打听一些事情。”
阿黍道:“它什么时候能回来?”
元曜道:“小生也说不准。”
阿黍想了想,道:“我还有事,就不等黑炭回来了。元公子,麻烦你帮我给它带句话。”
元曜道:“好。”
阿黍不好意思地道:“你告诉黑炭,它不必吹筚篥了,我不去参加猫宴了。”
元曜一愣,道:“为什么?你不是要跟离奴老弟在猫宴上合奏,讨好那个什么狄家阿笙吗?”
阿黍颇羞涩地道:“我现在已经不喜欢狄阿笙了。不瞒元公子,前几天苏谅带我去娄御史(1)家参加宴会,我邂逅了娄家月娘。我对月娘心生爱慕,不能自已。月娘是一只三花猫,体态轻盈,气质出众。月娘不喜欢音律,喜欢安静地读书,所以我就不参加那聒噪的猫宴了。”
元曜张大了嘴巴,道:“阿黍,你这心思也变得太快了!离奴老弟可是为了陪你参加猫宴,专程去乐坊拜师学艺,起早贪黑地苦练了好久筚篥……”
阿黍打了个哈哈,道:“艺多不压身,就当是让那黑炭多学一门糊口的技艺,免得它将来被那该下十八层地狱的刻薄龙妖撵出缥缈阁后没有谋生之技,饿死街头。”
元曜哭笑不得,道:“阿黍,你太任性了!”
玉面狸猫走到小书生脚边,蹭他的腿,笑道:“元公子博学多识,给我推荐一些好书吧。月娘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跟它聊天我都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为了能跟月娘愉快地交谈,我得多读一些书……”
元曜取来笔墨,铺开纸张,写了一系列圣贤书的名字。
无尾猫在旁边呆呆地看着。
写完后,元曜把书单递给阿黍,道:“君子修身,莫善于诚(2)。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3)。你先去把这些圣贤书读了,以圣贤之言规范自己的言行,不要再朝三暮四,寻花问柳,也当恪守诚信,不负朋友。”
玉面狸猫接过书单,小心翼翼地折起来,学着读书人的样子作了一揖,道:“多谢元公子。阿黍受教。”
阿黍走后,元曜有点苦恼,不知道离奴回来后,该怎么开口告诉它,它白辛苦了那么久,不必去参加猫宴了。
下街鼓响起时,离奴回来了。
白姬还没起床,离奴先去厨房淘米做饭,煎鱼熬汤,忙着赶出了一顿晚饭。
元曜见离奴忙忙碌碌,也就没开口说阿黍的事。
夕阳西下,白姬起床下楼来了,她的神色显得有些疲累,仿佛跋涉了千山万水。
白姬、元曜、离奴在后院吃晚饭,离奴做了一盆鲈鱼莼菜汤,香味四溢。
元曜食指大动,吃得津津有味,离奴也吃得狼吞虎咽,白姬却不是太有胃口,一直心不在焉地思索些什么。
离奴见了,道:“主人,您吩咐的事情,离奴打听出来了。离奴去了一趟丰安坊,那杏花巷的陈家二小姐已经死了,正在出殡呢。离奴偷偷地摸进了陈家二小姐的闺房,在她的妆奁里找到了蜘蛛丝。”
元曜一惊,胃口全无。
白姬道:“果然如此。”
元曜急忙问道:“白姬,你知道些什么?”
白姬神秘一笑,道:“不告诉轩之。”
元曜有点生气,闷头扒饭。
白姬笑道:“今晚月白风清,我们一起去雷宅看看,轩之就知道了。”
元曜本来想赌气不去,但是心中很好奇这件事,于是闷哼了一声,以示不情愿地答应了。
离奴本来也要一起去雷宅,可是洗碗的时候,它从元曜口中得知了阿黍不去参加猫宴了。想到自己白白辛苦了一遭,离奴气得吹胡子瞪眼,连碗都不洗了,飞奔去苏府找阿黍吵架去了。
元曜拦都拦不住,只能祈祷吵完之后,离奴和阿黍还能是朋友。
注释:(1)娄御史:娄师德,唐朝名臣,唾面自干的那位,他在唐高宗时期,武则天称帝时期,都是重臣。他外愚而内敏,甚至连最善于罗织罪状的来俊臣,都找不到罪名来加害他。嗯,狄家阿笙是狄仁杰的猫,娄师德和狄仁杰有一个“以德报怨”的故事很有名。
(2)出自《荀子·修身》。
(3)出自《孟子·离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