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姬、元曜吃过早饭,就去怀远坊的雷宅拜访巫浪法师。这一次,雷宅的门仆很快就进去向主人禀报,白姬、元曜被仆人带入了花园。
巫浪法师和雷尧在花园里闲庭信步,观赏杜鹃花。
那巫浪法师打扮不同于中原人氏,他身形瘦削,穿着一袭羌绣(1)太阳神鸟的青色长袍,头上盘着头巾,脸上戴着遮盖了半张脸的青铜面具。那青铜面具呈方形,与额头齐平,长刀形的眉,三角形的鼻子,长方形的耳朵,耳垂穿孔,看上去十分威严。不过,从他露出的半张光洁的脸上判断,他应该跟雷尧差不多年纪。
元曜的注意力被巫浪法师左手臂上缠绕的一条赤练蛇吸引,顿时不寒而栗。那赤练蛇红褐相间,头背黑色,像一条臂环一般缠绕在巫浪法师的左臂上,用三角眼瞪着元曜,嗤嗤地吐着血红的信子。
元曜再向雷尧望去,不由得又是一惊,多日未见,他的双手竟笼罩在血红的光芒之中,看上去十分恐怖不祥。不过,雷尧自己却浑然不觉,因为他看不见。
白姬的目光扫过巫浪,也被雷尧的双手吸引,她微微张了一下红唇,眼神充满了迷惑。
雷尧笑道:“白姬姑娘今日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白姬收敛了心神,笑道:“我今日来,是为了问巫浪法师一些事情。”
巫浪礼貌地道:“但问无妨。”
白姬笑道:“大概半年前,您曾去光禄大夫沈自道府中,为被妖祟所惊的沈家小姐做法驱邪,您还记得吗?”
巫浪回想了一下,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白姬笑道:“不瞒您说,沈小姐的魂魄丢失了,你也是术士,当知人丢失了魂魄,不仅会变得痴傻失智,更要命的是活不过一年。我受沈大人之托,替沈小姐寻魂,希望您能告诉我当时困扰沈小姐的究竟是何妖物?”
巫浪想了想,露出了迷茫的神色,道:“长安城内,魑魅魍魉伏聚,侵扰人宅。找在下做法事的人太多了,关于沈府的妖物,时隔日久,在下想不起来了。不过,如果是特别的妖物,在下应该有印象,既然没有什么印象,那在沈府作祟的应该只是寄居民宅的寻常魑魅,在下已经让其消失了。”
白姬笑道:“看来,沈小姐的魂魄还真是难找了。恕我冒昧,想再问法师一句,您修习的术是巴蜀的‘鬼道’(2)吗?”
巫浪点头,道:“是的。白姬姑娘真是慧眼如炬,见识渊博。”
白姬道:“法师您的身上没有人的气味,也没有非人的气味。想是只有修习‘鬼道’的尸解(3)之术,在灵肉分离,托魂于物上下功夫,才能掩藏自身的气味于无影无形。”
巫浪道:“我们做术士的,敌人太多,必须谨慎自保。无论是跟人打交道,还是跟非人打交道,掩盖气味都是安全的。”
白姬笑道:“我看出了您的‘术’,您看看我的‘术’是什么?”
巫浪凝视着白姬,道:“你没有‘术’。只有人类才会修习‘术’,非人是不需要‘术’的。”
元曜一愣,心中暗惊,这巫浪好厉害,居然看出白姬不是人类了。他会不会捉白姬?他法力高深,白姬会不会打不过他?
雷尧的神色也变了,望着白姬的眼神有些惊惧。
白姬笑道:“法师真会说笑,我只是一个修习‘生钱之术’的西市商人罢了。”
巫浪倒也不拆穿白姬,只道:“原来如此,倒是在下眼拙看错了。”
被巫浪拆穿了非人的身份,白姬也不好意思再留下去,她打了一个哈哈,借口还有急事,就告辞了。
白姬、元曜告辞离开,临走时,白姬又回头看了一眼雷尧的手,神色迷惑。
走出雷宅时,白姬喃喃道:“看来,寻魂的这条线索断了,得从别处着手了。”
白姬、元曜回到缥缈阁时,不过上午光景。元曜守着店铺,白姬说要去一趟蜀地,就上楼去了。
元曜在心中道,这条懒龙又找借口睡觉去了。
白姬睡到下街鼓敲响才起床,元曜已经准备好了两人的晚餐——樱桃毕罗。
白姬、元曜坐在后院的回廊吃饭。
白姬咬了一口毕罗,抱怨道:“离奴不在,天天都吃毕罗,都快吃吐了。”
元曜笑道:“有毕罗吃就不错了,白姬你不要挑三拣四。”
白姬拉长了声音道:“轩之也该学着做饭。”
元曜摇头晃脑地道:“孟子曰,君子远庖厨。小生是一个读书人,不能做庖厨。”
白姬眼珠一转,道:“轩之,读书人的人生追求是不是入朝出仕,辅佐君王?”
元曜点头,道:“是的,读书人必须有兼济天下的胸怀和抱负。”
白姬笑道:“老子曰,治大国如烹小鲜。读书人如果不懂庖厨烹饪之道,怎么辅佐君王治大国呢?所以,读书人也该去厨房学做饭。”
元曜一愣,想了想,好像白姬说的很有理,但是又有哪里不对劲。
元曜想了半天,见白姬狡笑如狐,不由得生气地道:“白姬,你又用谬论糊弄小生,害小生不知道该怎么遵从圣贤之道!”
“嘻嘻。”白姬诡笑。
白姬、元曜正在吵闹,一只黑猫背着一个包袱走了过来。
“主人,书呆子,我回来了。”黑猫放下小包袱,道。
离奴突然回来,白姬、元曜都很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