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姓柳名妙!”我咬牙切齿,再三强调。
南城六坤却只是微笑,摇了摇头。
不爽,但的确是没辙,谁让我还顶着人家的皮相,所以现在争这个没意义。
“来吧,吃了饭再说。”六坤似乎也不想纠结有的没的,看我的眼神里带了点无奈的意味。
他开着车在街上兜兜转转好几条街,才选定一家看上去挺气派的馆子,门楣上悬挂硕大刻字招牌的那种,晃得猎猎作响的绸幌子绣以金光闪闪的“百年老店”为噱头。
将车开到门口,下车后六坤潇洒地将车钥匙扔给门口的英俊门僮,让其代为泊车。
好先进!
我看得目瞪口呆。要知道这会儿是民国六年不是2017年,看到这样的服务跟看到有人当场穿越过来般的希奇。
“这家店是吴农县最有名的百年老店,常会有洋人慕名来访,所以请的服务生较讲究,这里一个门僮的月钱得是其他地方一年的收入。”南城六坤看我直愣愣地盯着人家瞧,就笑而解释,“小时候,大哥常带着我和九倾他们来这里吃饭听戏消磨时间,想不到百年后它还在,而且发展得更不错了。”
我呆怔了几秒,才想起自己的疑问。
“六哥,哪怕没有南城家的支撑,你现在也是一位衣食无忧的成功人士,为什么一定要从国外回来趟南城家的浑水?”
按他所说八岁就被送往国外,以南城乾正对这个六子的不待见,必定不闻不问。他与南城家的牵连如此之少,为什么还定要回来冒险投入军阀麾下去报这个复杂的家仇?再说,他早就更名为“卢常”,算是从自我意愿上正式脱离南城世家,要说到这个“家仇”也是牵强。
我看他为人沉静心理缜密,并不是个热血冲动得不顾一切只为手刃仇家的那种性格。
六坤略带惊讶地瞟了我一眼,却没有立即回答。
他揽过我的肩,跟在问候我们的服务生后面,直达一间装修和摆设都甚有“老北京味”的小包间。所谓的“老北京味”,就是一股浑厚的贵气,家具全是红漆实木,凳椅坐榻上铺满绸亮的褥子靠垫,房间中央摆一个大理石嵌托的圆木桌,摆着一架金光铮亮的火锅围炉。
“诶诶,终于能吃到火锅了!”看到这炉子,我差点感动哭了。
神经紧张得崩紧了一天一夜,突然看到暖腾腾的开胃火锅汤,人生的美好重新在不得劲的身体内苏醒。
六坤失笑,任我欢快扑到圆桌边上哐哐地敲
“小二,快上肉上肉,快点给我们先上两盘肥羊肉!”
素养良好的服务生没有被我这个没教养的穷女吊给吓坏,稳重地按六坤点的菜品,没几分钟就铺满一桌子。
红白汤底也熬上了,羊肉牛肉还有各种肉丸子倒了进去。一个穿白锦褂的小老头儿走过来,用细长的铜箝子在古朴的火锅炉上转圈儿收拾几下,炉底下烧的无烟炭顿时火红起来,香喷喷的鲜汤味卟卟卟地顺着炉上的烟筒往外喷。
“诶玛,这才是真正的享受。”我深深地长吸一口鲜香,拎起镶铜长木筷子夹起两块水晶肴肉往炉里一搅和,看着浓汤油肉的互融,不得不感叹,“不管过多少年,火锅的美味才是经得起历史风云的真绝色!”
服务生全部退下后,六坤关上包房的门,坐下身后就立即发问:“昨夜你是怎么遇到张阎天的?”
我略为心惊,因为猛然发现他对我刚才所说的种种奇事都不怎么在意,绕了这半天这才是最让他挂心的问题。
说也奇怪,既然他是为张阎天做事的,那为什么昨夜里张阎天夜闯南城祠堂,为什么没有叫上他这个专家外加好朋友呢?
我想了想,就把昨夜怎么遇到“半只人头”的丌官素菁,和怎么被她拐到封门村和南城祠堂,怎么又遇上女娃头和拿到祭魂罐的事,尽量简略地跟他述说一遍。
边吃边讲足足半个小时,等到我发出一声饱嗝作为结尾时,才发现南城六坤的神情实在诡异。
他几乎没动过筷子,双臂相抱一手捏下巴,似乎在神游天外。
“六哥?”我疑惑地叫了一声。
“哦,”六坤如梦初醒,然后又上下摩挲会儿下巴,才开口:“好奇怪,我印象里的徐家并没有这个叫‘徐素依’的女娃。”
我愣了会儿:“看她的年纪很小,按岁数来算,应该出生在你被送出南城家之后,你没有印象也是应该的。”
六坤潦草地点了点头,不知是同意我说的,还是不想纠结这事。
“你说的祭厅和祭厅下的惩戒室,我都有印象。”见我把一筷子肉夹到他碗里,他就随便吃了一口以示礼貌,但看得出胃口并不好。
“那间豪华的惩戒室到底是干嘛的?”想起那个吊有八具无头老仆的法阵,我有些不寒而栗。
南城六坤摇头:“它本是造来惩罚我们这些拥有南城家直系血脉的子弟,我六岁时就因犯了大错而被关在里面两天两夜,手抄咒书一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