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九倾越说越轻,似是很疲惫。车开得很慢,他似乎害怕像刚才一样来个失力后的失控。
我连忙闭过眼假装要睡一会儿,不敢再让他开口耗精神。头靠椅背累且乏,假装睡却真的开始神思模糊起来。
这一睡持续时间略长,等到再次睁开眼,隆隆的机翼轰鸣由远至近响彻在半空,树摇叶扬飞沙走尘。
车怎么停下了?
肩上很沉,正被南城九倾的无头身体紧靠着,侧颈连着右肩和他的心脏部位只隔两层薄薄的衣料和皮肉,当然不会觉察出任何怦然的跃动。
南城九倾呢?他、他他该不会是……将两根手指塞进嘴,恐慌还没来得及爬上心头,矫情的悲恸却已泛滥。
有人声通过扩音器从天而降,机械冰凉,又万分严肃。
“底下白色别克车内的人员请注意,请空手下车配合调查,请空手下车配合调查!”
远处隐约有警笛长鸣,空寂的山谷将所有喧嚣放大又放飘渺。
雨似乎下大了,袅袅湿汽擦着山体汩漫而下。
直升机无法降落在狭窄的山路上,像只巨大的铁皮怪鸟,摇摇晃晃地悬浮半空,嗡嗡唿唿咆啸不止。
一束极其明亮的光束透过车窗打在我的脸上。
等到命令再次被重复,我迷迷糊糊地把肩上的尸身拖拽下了车,让它躺在路中央,而自己遵照接下来的指示,将两只手搭在车头上,弯腰分腿地站立着。
我的神思比这微雨的天还要雾濛,丧失了所有分析的能力,只有将视线在直升机和之间来回地绕,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看出些什么。
尸身上的黑袍被扒得半脱半就,它毫无动静地仰天而躺,极其狼狈也极其陌生。
没有南城九倾的灵魂,这尸身仿佛就变成另外一个人的东西,充斥令我难以接受的陌生气息。
但愿这是一场噩梦……本姑娘这个时间应该已经躺在宾馆柔软舒适的大床上,乘南城九倾还没回来,还有时间看看那本被他嫌弃的剧本。
可是本姑娘惊慌至此,为什么还不醒?掐腿有用吗?痛哭有用吗?从路沿往山脚一跃而下,有用吗?
南城九倾,你特么到底死哪里去了?!
飞机敞开侧门,晃下一根绳梯,两位武装警察先后爬落,一瘦中年一壮青年,他们鼓鼓囊囊的黑马甲背后有两个大字“特警”。
两人一下飞机,就直接瞪大眼睛看我摆在地上的恐怖尸身。
瘦警察直接走到我跟前,另一位则在尸身旁边蹲下,举止谨慎地用手指点了几下。
“怎样?”
“奇怪,好像死亡了很久。”
他们互相简洁地交流了一下,然后极其严肃地盘问起我。
“叫什么名字?身份证?”
“从哪里来,要去哪里?能解释一下这具尸体是怎么回事吗?”
“你一个女孩这么晚开到这里干什么,想抛尸?”
“那位跟你什么关系?”
可能因显而易见的非正常死亡,没头没脚的恐怖尸身让警察叔叔们极其严肃起来。
瘦警察上来就扣手腕,查问得不甚客气。他将我的双手押在背后,仔细地搜了几遍身,把从我包包里剃眉毛的小刀给扔了出来。
我抿嘴沉默,因为所有的问题都难以如实回答。
“这尸体挺怪,”还在翻看的壮警员站起来,表情略显惊疑,“应该有些时间了,味儿不小倒没怎么烂。”然后耸了耸鼻,退后两步,朝瘦警察挥手。
“心脏处有致命伤,应该是个案子,我先报告情况吧。”他将对话机贴在嘴角边,开始嘀嘀咕咕,并朝直升机作了好几个手势。
直升机浮攀几米后飞离,一直处于迷迷瞪瞪状态的我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回的麻烦,真的摊大了。
“诶,问你话呢,和死者是什么关系?”瘦警察瞪起眼睛,推了我一把。
“他是、是……”我理了理思绪,艰涩地开了口,“我的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