蓑衣客和我们一样在残棺和飞烬之中走来走去,他们用镐不断地翻找。
黑兽绕场一圈后,又蹬腿一跃腾空起,直至落在高台顶上。
它散慢地伏趴在地,将那只让我感觉心惊胆战的骨灰罐置在它锋锐的爪掌下,然后威严地瞪视台下的炎火修罗场,淡然而冷漠。
涟泓如月光的双瞳静默而冷淡。
我从顺滑的兽背上翻落着地,侧靠它的前肢,俯窥底下依旧被焚烤的天地万物,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为什么要给我来看这些幻相?”
黑兽从胸腔中迸出一串轻微的震颤,我想那是换了种表达方式的讥笑。
“愚蠢,可曾见过幻相里取出实物的?”
喂喂,姑娘我就是一位普通学生罢了,除了看过家里的几本奇怪杂书外,哪里去获得什么幻相啦鬼术啦等等所谓“常识”?
我怒揪兽毛表示对它这种恶劣态度的反抗。
“这些是被隐藏在时间罅隙的过去。吾能通过你来到这里,只是说明它们本是存在与你有关。”
黑兽啧了下舌,懒洋洋地喷出一股温热的气息。它微侧头颈,双瞳显一丝沉重的疲惫。
“就不能直接跟我说为什么吗?”
这家伙大概只想愿意的进行回答。我觉它就像被传说中的神灵一样,有着知而不言的高深莫测。
可我真嫌烦了,刚才一幕幕血腥恐怖的画面透支了我所有的情绪和精力。像长时间看一部各种刺激桥段接连不断的电影,这会儿只想闭上眼喘口气儿。
“带我回去好不好?好累啊。”抱住硕大的兽头,我忍不住撒了个娇又莫名想笑。
煤瓜想讨吃的时候就爱抓住我的头各种挠来挠去,想不到有一天我竟得跟它使上一样的招数。
“柳妙,还不明白吗?刚才所看到的一切,是南城家在过去经历的一部分残像。”黑兽平静地说,“吾带你过来只是行使吾之职责。若有朝一日,你能忆起遗失在时间罅隙中的过去,就能更正你混乱的命运。”
混乱的命运?被它神神叨叨说得完全摸不着头脑。
“若你心甘情愿困于南城九倾布下的迷障内,就当吾没有带你来这一遭。”它淡淡地吁口气,听不出丝毫的情绪。
兽头朝向我,双瞳里一掠而过些许隐晦的神情。
看不清也抓不住,即恢复成一片冷淡的清明。
我想了想,从兜里掏出那袋撕开了的妙鲜包,殷勤地伸到它嘴边。
“吃吗?吃完了我们就回去好不好,煤瓜?”
黑兽无语地瞪我数秒,然后伸舌把整袋妙鲜包都吞进了嘴里。
切,不就是一只爱吃猫粮的猫咪嘛,没事装什么大神?!我乐滋滋地继续抱紧它的脖子。
黑兽闭着眼品尝几口妙鲜包后,睁开暗瞳凝望渐呈平息的火场。
蓑衣客们在余火中移行,手里拎着满载而归的骨灰瓷罐。
“缓解血咒的影响,平息咒主的怒气。”黑兽立起身来将头颈弯下,将暗晦成天色的双瞳伸至我的跟前。
“柳妙,可否知你自己身上的血咒来源于何方?那可是个血煞杀孽咒。”
我怔住,不知道它怎么会说起这个。明净的兽瞳上显现出自己的映像。脸色苍灰如死尸,一双枯枝般的手正紧张地搂住这只黑兽。
“煤瓜,带我来看这些是不是想告诉我,百年前就是我杀了南城九倾?不过我只想告诉你,你肯定搞错了。”
沮丧地拨开它充满探究意味的凝望,转头环顾四周逐渐在虚空的天地造物。
“不知道你所说的时间罅隙是怎么回事,但南城家的一切肯定与我没有关系。就算我可能跟过去那个和南城九倾有些瓜葛的丌官小姐相像。但我知道自己真的跟她没关系。到底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我碎碎念地跟它抱怨。
“如果会遇上这么些烂事,全是因为南城九倾将我错认为丌官小姐。那你帮我找他回来吧,我得跟他说清楚。”
黑色的兽灵忡怔了,用探究的目光瞪视我良久,然后陷入沉默。
我指向从这座圆台顶上悬浮,直至在天际画出一个明亮圈影的八卦图。
“煤瓜,你一定知道那是什么吧?”
“百年前返尘卦完成之初的样子。”黑兽蜷起身体,轻轻地圈住我。
“所以说先前那一幕幕是不是就是返尘封最初启用时的景象?”
满心希望它回答“不是”。
无论如何,我都不想看到南城九倾曾经扮演过一个屠杀者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