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顶的一撮小呆毛又翘起来了。
顾长卿没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的笑声并不大,像阳光下温暖的弦,笑容也不夸张,身体因忍笑而微微颤抖,莫名地充满了感染力。
顾琰本想摆出一副臭脸的,却忽然摆不出来了。
他觉得自己这样子太不争气了,把头转过去,一点也不凶的凶道:“你还教不教我射箭了?”
顾长卿竭力止住笑,却怎么也压不住翘起的唇角:“教,教!”
他再次从身后圈住他,轻轻地握住他娇嫩的手,忽然有些后悔自己这把弓做得太粗糙了,都硌着顾琰的手了。
一下午,顾长卿都在带着顾琰练习射箭。
顾琰与顾娇虽是一母同胞的龙凤胎,可他俩在武力值上真是天壤之别,顾长卿教了一下午,顾琰一箭都射不中靶子。
顾琰气坏了,又不肯承认是自己菜,炸毛地说道:“都是这把弓不好!你做的什么弓!”
顾长卿唇角微勾:“嗯,是弓不好,我没做好,明天做一把新的给你。”
顾琰撇过脸:“哼!”
……
皇帝在碧水胡同静养,不理朝政,不问世事,过了几天世外桃源的日子,整个人的气色好了不少,连发量都仿佛变多了。
老祭酒的厨艺绝佳,皇帝觉得让他做国子监祭酒委屈他了,应该请到皇宫做御厨的。
每日最热闹的时刻是晚上,院子里鸡飞狗跳,几个孩子你掐我搡,灶屋里飘出饭菜香气,胡同里传来嬉闹怒骂的声音。
做皇帝久了,有时会感到麻木,可这几日他的心口总是被触动,他置身其中,这是他治下的昭国,是他倾尽全力去守护的万家灯火。
皇帝决定回宫了,他不能让朝政大权旁落他人之手。
然而就在回宫的前一夜,他突发高热病倒了。
谁也没料到会出这样的岔子,顾娇去出诊了,萧六郎与老祭酒在翰林院与国子监连夜加班,魏公公自个儿还是病号,帮不上什么忙。
顾长卿去妙手堂请大夫。
庄太后刚打完叶子牌,准备动身回宫,听到玉芽儿坐在门口哭。
她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玉芽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个、那个……陛……老爷……病、病倒了……是我没照顾好……我……我……”
庄太后本不欲管皇帝死活,可这丫头哭得实在伤心,她蹙了蹙眉,还是进屋瞧了瞧。
毕竟倒卖过顾娇的药,说不上精通医术,倒也是能勉强应急一二。
皇帝烧得厉害,浑身滚烫,意识都模糊了。
“去拿酒来。”庄太后吩咐玉芽儿。
“……是!是!”玉芽儿忙去灶屋拿了一坛子花雕。
家里没人喝酒,这是街坊邻居送的。
庄太后用棉布蘸了点酒,擦拭皇帝的腋窝与额头。
她见娇娇这么给小净空退过烧,不过娇娇用的不是烈酒,而是她药箱里成了精的酒。
娇娇叫它酒精。
这法子似乎确实有点儿效果,约莫两刻钟后,皇帝的高热渐渐退了些。
可没一会儿,又再度复发,且烧得比先前更烈,不论庄太后怎么擦拭都不再有效果。
医馆的大夫到了,是卢大夫,他给皇帝用针灸退热,疗效甚微。
他又开了方子,让顾长卿去医馆抓来草药。
顾长卿直接在医馆熬好端过来。
皇帝不肯喝。
“你们退下。”庄太后淡道。
“是。”
几人退了出去。
庄太后看着桌上的药碗,又看看烧得一塌糊涂的皇帝,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似是做了个无比挣扎的决定。
随后她一脸嫌弃地来到床边。
皇帝的高热来势汹汹,浑身难受,迷迷糊糊间,他仿佛听见有人在叫他。
“泓儿……”
泓儿是谁?
是他吗?
谁在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