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清澈,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与鄙夷。
妇人笑了笑。
寻常人笑起来会让人感觉温暖,她则不然,一笑,脸上的疤痕全都动了起来,更显狰狞可怖了。
她说道:“你们是他新收的弟子吧?我是你们师娘。”
原来是师娘。
二人见她不像撒谎,冲他拱手行了一礼:“师娘。”
妇人没说应,也没说不应,只淡淡地笑了一声,将一簸箕咸菜放在架子上晒好,转身进了屋。
顾琰越发笃定这个姓鲁的工匠不是鲁大师。
鲁大师的妻子是个大美人,但凡见过她的人没有不被她的美貌所倾倒的。
他的那位姑姑淑妃已算是六宫绝色,可听说与鲁大师的妻子一比,依旧会黯然失色。
顾琰与顾小顺又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萧六郎才与鲁师傅出来。
“两个孩子就拜托您了。”萧六郎拱了拱手,对鲁师傅说。
鲁师傅也略略还了一礼:“萧公子客气。这两日我要陪内人出去一趟,三日后再让他们过来上课。”
“好。”萧六郎应下,又让顾小顺与顾琰向鲁师傅道了别,之后才坐上马车离开了。
三人走之后,鲁师傅打算回房,就见妻子南湘从屋里打了帘子出来。
“风大,你怎么出来了?”鲁师傅走上前,关切地扶住妻子的胳膊说。
南湘望着渐渐消失在巷子尽头的马车,问他道:“怎么突然答应收弟子了?不是最讨厌给人做师父吗?”
“唉。”鲁师傅叹了口气,“那个叫萧六郎的少年是风老的徒弟,我当年欠了风老人情,这次只当是还给风老了。”
“风老收徒了?”南湘撇嘴儿,“那个老古板连庄大儒都瞧不上,居然能瞧上一个瘸了腿的孩子?”
她口中的庄大儒便是庄家四爷庄羡之,前阵子被任命为幽州刺史,是昭国现如今数一数二的大儒。
庄羡之一直十分敬重风老,希望能继承风老的衣钵,可惜了,风老也不知是何缘故就是没收他做弟子。
“我瞧那小子倒是不错。”鲁师傅说,“言谈间不像是个普通的乡下小子。”
“被风老看上的人能是简单的人么?”南湘淡淡地笑了笑,把话题从萧六郎的身上移开,“一个人情就多了俩徒弟,会不会代价太大了?”
鲁师傅道:“不大不大,若非风老帮忙,我这辈子只怕遇不上你。风老算是我俩的媒人,这个人情我无论如何都得好生还的。”
南湘被逗乐。
她当着外人的面还有些担心自己笑起来太面目可怖,在自家夫君面前却没这方面的顾虑。
她笑够了,才拉了拉夫君的手说:“我喜欢那两个孩子,之前来的那些个强多了。”
顾小顺与顾琰不是头两个来请求拜师学艺的,早在此之前便不知来了多少个,其中不乏有天赋者,可南厢一个都不喜欢。
只要她出现,那些人就都像是见了鬼似的,甚至有人被她当场吓尿了。
“湘儿喜欢就好。”他收徒弟不看资质,全凭娘子喜欢,就算是蠢蛋他也认了。别说,那个长得挺漂亮叫顾琰的小少年似乎是挺傻夫夫的。
“好好教。”南湘说,“不许糊弄人家。”
鲁师傅清了清嗓子:“知道啦,夫人。”
别看他答应得爽快,心里其实是有谱儿的,木工活儿又苦又累还枯燥,一般人坚持不了几天,最多三个月,他敢保证那两个孩子就会主动来求他不学了。
萧六郎三人回到碧水胡同,老远就便听见院子里闹哄哄的,原来,是冯林与林成业过来了。
与二人一道过来的还有一个在平城见过的熟人——杜若寒。
杜若寒自打回京后便被自家姑父关在家里念书,过年都没给放出来,还是这几日他姑姑向姑父求情,庄羡之才允了他一日假期。
杜若寒早打听到冯林与萧六郎在国子监念书了,他与林成业不熟,没刻意打听林成业,还是今日去国子监找冯林时才碰上了。
按杜若寒的意思,二人好不容易来京城一趟,他做东,请二人去京城最有名的酒楼醉仙居痛快地大吃一顿,夜里再去租个画舫、游个湖什么的,简直不要太逍遥!
可冯林与林成业都一心想着萧六郎与娇娘,主要是想着娇娘,特别思念她,一定要过来看看她,于是杜若寒也被二人拽过来了。
萧六郎对杜若寒无感,顾琰与顾小顺却十分好奇家里的客人。
“娇娘的弟弟。”冯林给杜若寒介绍了顾琰与顾小顺,又向顾琰与顾小顺介绍杜若寒,“我和你们姐夫儿时的玩伴,你们叫杜哥哥。”
萧六郎:你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
顾琰与顾小顺与客人打了招呼。
顾娇去买菜了,三人回来没多久,她也进了院子。
她一眼发现院子里多了个客人。
显然客人也发现了她。
萧六郎正要开口介绍,就听得冯林兴冲冲地跑过去道:“娇娘回来啦!买什么了这么重?都说了不用买这么菜!小成子,快快快!”
林成业麻溜儿地过来把顾娇手里的东西提溜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