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签下病危通知书之后,又过了一夜,顾谨言却总算不负众望的挺了过来,但他仍在继续吃安眠药。
没得法子,若是不吃药的话,或许一天连短短的一个小时都别想睡过去。
他腹中的积水倒是已经在逐渐减少了,只是,情况却仍是非常不乐观,且排异的现象一直在持续着。
不过好在,他格外的配合医生们的治疗,虽伴有排异现象,但如今却也着实缓解了不少,顾谨言能够挺过来,按照医生们的话来说,也称得上是一大奇迹,只是,却没有人知道,每一次他在失眠的时候,睁开双眼来,见到的永远是玻璃窗上那双满含期待的水眸,里面还染着疲惫的红血丝,可她却似永远感觉不到累一般,就一直站在那里,巴巴的望着里面的他。
不管是早上五点醒来,还是下午五点醒来,又或是凌晨三点醒来……
总之,他每一次的醒来,她都在。
她都一直在用那双热切的眸子,期盼的看着他,等待着他……
面对这样从不放弃自己的她,他又怎么舍得撒手放开了她去呢?
他怎舍得独留下她一人在这个世界上孤苦独守,黯然伤神?
顾谨言知道,无论自己变得多么弱不禁风,这个小女孩,永远都会是他身后最强的支撑力!
仿佛是察觉到了顾谨言的目光一般,鸢尾倏尔冲着玻璃窗内的他,漾开了一抹久违的笑来。
笑容里,还掺杂着感恩的泪水,美得有些炫目,让顾谨言有小片刻的怔忡,仿佛这一切,都显得那般不真实!
关于鸢尾给霍慎的那封信,暮楚纠结了许久,说是她疑神疑鬼,她倒也认了,一想到自己女儿当时给她这封信时的模样儿,她就觉得实在蹊跷得厉害,最后,到底还是自作主张的把鸢尾写给霍慎的信件给拆了。
一拆开,暮楚便格外的庆幸,亏得自己把这封信给抢先看了,若晚一些,鸢尾可真不敢设想结局会是怎样!
而暮楚在看完这封信的时候,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来,这哪里是一封信,这根本就是……一封遗书!
长长的一封遗书看下来,全都是交代霍慎,求他来宽慰自己和司沉谅解她殉情的行为,也请求他在她不在的日子里,替她多多管教她的弟弟妹妹,告诉他们,让他们好好照顾自己的爸爸妈妈。
信件很长,无外乎都是一些嘱咐的话语,暮楚读完之后,捏着信纸的手,已然全被冷汗给浸湿了。
她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可一次一次的深呼吸之后,暮楚的手,却仍是不断地打着抖儿。
她是怕的!光想想结果,她就怕得脸上失了颜色去。
“怎么了?”楼司沉洗完澡出来,就见到面色惨白,神色慌张的暮楚,他担忧的问了一句,“出什么事儿了吗?”
暮楚这才回神,把手中的信件递给了自己丈夫,“你看看,这是我们女儿让我转交给霍慎的信。”
暮楚说话的时候还抖得有些厉害。
楼司沉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给霍慎的信,你怎么给私自拆了?”
可见妻子那副模样儿,楼司沉也顾不上什么隐私不隐私了,接过去,就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
而他脸上的神情,却是越来越难看,一贯沉稳的他,此刻,眸底竟也露出了几许慌乱之色,“荒谬!这丫头实在太荒谬了!难道我们给她的生命真的就那么轻贱?”
“老公,现在可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你快想想办法啊,你说那丫头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她想干什么,她到底有没有想过我们,想过她的父母,她怎么能这样,不行,她现在一心扑在顾谨言身上,我们不能对她用太激烈的语言,得慢慢开导她,一定不能让她有这种想法,必须阻止,我们得赶紧想办法制止她!谨言现在这副样子,说句难听的,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暮楚说着,抹了把泪,“我们家小尾巴也真真是命苦……”
楼司沉最怕见着老婆掉眼泪,他连忙把她揽入怀中,宽慰她:“你先别慌。事情总是有办法解决的!我觉得,我们非常有必要要同顾谨言谈谈。”
“跟谨言谈?难道你打算把这事儿告诉他?”暮楚实在有些不放心,“我们这不是平添他的忧心吗?司沉,以谨言现在的身体状况,你真的觉得适合知道吗?万一他因为担心,反而加重了病情,怎么办?”
“可这事儿必须得让他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这些人里,唯有他,有法子劝动那个丫头!”
“是……”这话,暮楚是认同的。
鸢尾的性子有多执拗,她身为人母,最是了解,正如楼司沉说的那样,这件事能够说动她的,恐怕真的只剩顾谨言了。
暮楚一声叹息,到底是应了下来,“也只能如此了!”
一个星期之后,顾谨言终于顺利从重症监护室里转回到了VVIP普通病房来,他的病情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虽然仍旧还处于排异现象,但至少偶尔能够下床走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