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孙夫人看着倒还是以前的模样,一点儿都看不出是一个能将孙老夫子须发拔光的悍勇女子。一进大殿,孙夫人就给她行了个大礼:“妾身听闻太后凤体有恙,早就想来给太后请安,只是怕叨扰了太后的清净。”
这样年长的一位夫人给自己行大礼,倒教苏瑗有些不好意思了:“夫人请起,哀家和夫人算起来还是一家人,夫人不必这样客气。”
这句“一家人”,还是昨夜她缠着裴钊同她一起理顺的,裴钊的祖父,也就是从前的穆宗,将自己嫡亲的妹妹宁福长公主嫁到了骠骑大将军府上,而这位孙夫人的父亲正是大将军的亲弟弟,当年在府里也很受长公主喜欢。这么一算,这位夫人和她其实还是一个辈分。
孙夫人显然对“一家人”这三个字十分欢喜,又笑吟吟地给苏瑗行了礼,方才在阶前坐下,又微微蹙起眉头:“太后娘娘请恕妾身多嘴,都这个时辰了,婕妤娘娘还未来向您请安么?”
其实此时不过是辰时,这位孙夫人来得未免也太早了些。不过她肯定非常想念孙妙仪,想早早进宫多看看她也是人之常情。苏瑗便笑道:“婕妤每日都是早早来请安,哀家想过不了多久,夫人就能见到她了。”
孙夫人连忙起身谢恩,又来回推辞了一番才肯坐下。苏瑗向来最怕和这样的人相处,总觉得累得很,一时之间也不晓得说甚么,只好干笑道:“喝茶,喝茶。”目光落在那位自进门起就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孙小姐身上:“这就是孙婕妤的妹妹吧?”
“正是小女。”孙夫人使了个眼色,那女子便盈盈起身给她磕了个头:“令仪见过太后娘娘。”
唔,一个妙仪,一个令仪,孙老夫子倒是很会取名字。苏瑗笑道:“孙小姐长得跟孙婕妤一样好看,不愧是姐妹。”
孙小姐的脸红了红:“臣女多谢太后夸奖。”又大着胆子抬起头看着苏瑗,笑道:“太后娘娘才是国色天香,雍容华贵。”
在宫里待了这么久,苏瑗早就练就了一身,“无论别人怎么吹捧她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本事,便摆出一张甚是“慈祥端庄”的笑容:“真是个讨喜的孩子。”
和她一般年纪的“孩子”孙小姐微不可察地抖了抖,因见苏瑗手边的托盘上放着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便笑着问:“太后娘娘,这个是甚么?”
“这个啊,是昨日使臣们回朝带来的东西。”苏瑗笑眯眯道:“你要跟哀家一起看看么?”
孙小姐忙不迭点头,身旁的孙夫人低声呵斥了一声,又对苏瑗笑道:“小女不懂事,还请太后宽宥。”
苏瑗摆摆手,示意孙小姐坐到她身边:“你喜欢哪个,尽管拿就是了。”
孙小姐果真大大方方地拿起一个亮晶晶的小小玩偶,甚是好奇地打量着。她这个机灵活泼的样子,跟刚进宫的孙妙仪真是像极了。正所谓想甚么来甚么,没过多久,孙妙仪就来请安了。
孙夫人立刻起身,带着孙小姐又请了一次安,待入座后方才道:“婕妤娘娘日后来请安时,还是早一些为好。”
孙妙仪看了她一眼,起身对苏瑗道:“太后娘娘恕罪,妾身今日行至长乐宫前的水景旁时,见池边一捧玉簪花开得甚好,正想把花摘下来献给娘娘观赏,不妨衣袖却被水打湿了大半。幸好太后娘娘宫里那个叫‘阿月’的丫头机灵得很,说是棠梨宫离长乐宫太远,怕妾身这一来一去的误了请安的时辰,便自己烧了熏笼替妾身烘干了衣裳。”
她可真是心急,这么快就把阿月推出来了!苏瑗见阿月果然含羞带怯地跟在孙妙仪身边,只好干巴巴地夸了她几句,又对孙妙仪道:“你来得正好,哀家和孙小姐甚是谈得来,她同你刚进宫的样子想得很,你们在家想必感情很好吧?”
她只有五个哥哥,因此格外羡慕有姐姐妹妹的人,这一番话说得真心实意,不料孙妙仪听了似乎并不高兴,只是淡淡道:“太后说笑了。”
还是后来端娘悄悄告诉她:“太后难道看不出来么?孙婕妤同这位妹妹想必疏远得很。孙夫人今日带孙小姐进宫,只怕是见孙婕妤失宠,想让孙小姐代替婕妤博得陛下青睐。孙婕妤这才着急忙慌地将阿月那丫头推出来。”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当时哪里想得到,只是觉得孙家这个小姐还挺可爱,便同她多说了几句话。孙妙仪见状微微咬了咬牙,笑道:“太后娘娘,方才这丫头伺候妾身时无意中说起她近日得了几个甚好的故事,妾身见娘娘今日兴致颇高,不如就让这丫头给您解解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