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拐四拐出了堆柴火的后院,他直奔藏经阁而去。一想到一会可以美滋滋地烤上几只新鲜的蛋饼来吃,他便觉得唇舌生津、好不美妙。
然而一跨进那殿门,他便觉察到不对劲了。
他做事的地方虽然凌乱,但东西摆放位置他向来记得清清楚楚,绝不该是眼下这副光景。
殿内传出一阵翻箱倒柜的响动,没有半点遮掩,透着一股不耐烦和急切。
殿内的烛火走时只剩了半拉灯芯,如今已经灭了,他只能现点了一盏油灯,向前望去。
这一次,他看清了那人身腰间佩着的细窄软剑,格外有些眼熟。
然而他那双久在黑暗中研习草药典籍的眼睛,如今已有些昏花,实在不敢确认自己所见。
“鹿中尉?”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那人动作一停,却并没有转过身来。
郝白吞了吞口水,拎着油灯又凑近几步。
昏黄的烛火照在黑羽营细密的甲衣上,反射出一片如昆虫甲壳一般的光泽,像是沾了一层油......或是血。
郝白蓦地停住了,怀里的烧饼鸡蛋纷纷落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仿佛是他破碎的胆魄心肝。
那人终于转过身来,赫然就是鹿松平的样子。但那张脸上的神情却分外僵硬,像是有人带着一张劣质的□□在同他讲话。
“你把东西,放在哪了?”
郝白眨眨眼,两条因为没用晚膳而有些发软的腿、悄悄往后挪动着。
“什么东西?”
那‘鹿松平’没有说话,而是“唰”地一下拔出了佩剑。
郝白立刻恍然大悟般一拍大腿,声音也颤抖着提高了不少。
“啊!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就在那边。”
他胡乱往那旧书架间一指,对方却没有动,剑尖向前一伸,仿佛银蛇吐信。
“你来拿。”
郝白僵了僵,盯着那明晃晃的剑尖,小心往书架的方向挪着步子。
三四层的旧书架上落满灰尘,只有最下面一层因为要放置东西而清理了出来,如今上面盖着一块黑乎乎的皂布,瞧不见布下面的东西。
“快些。”
那‘鹿松平’开始催促,他咽了咽口水,一只手去掀那盖了一半的皂布,另一只手却缩进袖间。随即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那块布,与此同时将袖间的东西一股脑地洒了出去。
一股细烟裹着黑布劈头盖脸落在‘鹿松平’头上,郝白心中一喜,还没来得及庆贺两声,一道银光从上劈下,将那黑布一分为二。
他只来得及退开半步,便觉得左肩一凉,半边袖子已和衣裳分离。
白衣郎中吓得腿软,一边在地上爬、一边嗫嚅着。
“杀人了,杀......”
他刚哼唧了两句,突然听得身后一声重物撞击落地的声音,颤颤巍巍回头一看,便见年轻和尚正气喘吁吁地立在门口。
地上一只巨大的木鱼滚着滚着终于停下来,而那‘鹿松平’正面朝下倒在地上、不知是那迷烟生了效还是木鱼的功劳。
“一、一空?”
郝白心有余悸,半晌才从地上爬起来,衣衫不整很是狼狈。
眉目清秀的和尚瞥了他一眼,挂心的显然另有他物。
“东西还在?”
郝白点点头,快步走到一旁煎药的火塘前、将那方方正正的东西摸了出来,赶紧揣入怀中。
一空挥了挥袖袍,试图驱散空气中那股子细烟,但一开口还是咳了两声。
“郝施主可是这几日大有所成、研究出了什么制胜秘药?”
郝白一顿,随即沉稳开口道。
“祖传方子,管用的紧。”
废话。
那是他为了偷鸡专门配的迷药,一只鸡一般用上二钱足矣,他为了多偷几只带了八两,方才全用上了,药翻十个人都不成问题。
语毕,他的目光落在地上那只巨大的木鱼上。
“住持方才祭出的可是专为克制这邪魔外道的镇寺法宝?”
一空也是一顿,随即平静开口道。
“传寺之宝,有些加持。”
当然。
那木鱼里塞得可是他攒了半年的香火钱,一个月少说也能有二三十两,半年就是一百多两,这重量砸下去,寻常人恐怕非死即伤。
先前旧怨仿佛一笔勾销。白衣郎中和年轻僧人沉默片刻,不约而同上前一步,小心看了看那昏死过去的鹿松平,突然默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