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松平答的简洁,只有伯劳还在无声抗议。
肖南回一把将她拉过,快准狠地交代道。
“我同莫春花说好了,今年入秋,她那的葡萄都归你了。”
前一秒还有些灰败的大脸,瞬间便有了神采,尽管嘴还撅的老高,脚下却已经利落起来。
“看在你如此心诚的份上,勉强再让你使唤一回。”
肖南回勒紧手中缰绳,吉祥嘶鸣一声、高高扬起前蹄。
“今夜过后,希望诸事平安。”
马蹄重重落下,三道身影已如箭一般飞出,追随着半空中那三团飞速移动的阴影,向着三个不同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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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壁高台,无人声、无虫语的昏暗小帐内,崔星遥依旧维持着半个时辰前的姿态。
石榻上,年轻帝王侧身而卧,似乎是累极、陷入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均匀的呼吸声仍未改变。
“陛下?”
许久无人应答。
一直安静跪坐在软毯之上的女子身影终于动了。
她今日穿的是最柔软的纱织,头上只戴了一根银钗,耳间去了流苏坠子只留了一颗圆润的宝珠。她的动作很轻,举动间半点珠翠相击、衣鬓相磨的声音都听不见。每落一步之前,都会用足尖轻轻试探落脚的那块木板,确认那木板不会吱嘎作响,才轻轻迈出一步。
她自幼习铃铛舞,论狠论快,她比不过刺客武者,但论轻论稳,没人能比得上她。
她先走到正中的神龛前,仔细查看龛笼后的礼器贡品,指节轻轻叩击每一块木板,确认是否有隔层。
片刻过后,她将一切复原,小心退开来。
环视整个小帐内的陈设,她的目光落在男子休憩的石榻旁。
那里有一张高脚条案,条案上工整码放着近日来的奏章文书,还有一只精巧的铜角木箱,箱上落了锁。
崔星遥慢慢靠近那只箱子,纤细的手指托起那箱上的锁,细细端详了一会,随即从发间取下那只银钗插入锁眼轻轻拨弄。
许久,那锁终于传出一声细微响声。
原本干燥服帖的鬓角被汗浸湿,她解下手帕轻轻擦了擦,屏住呼吸、缓缓打开了那只箱子。
箱子里空荡荡的,只正中摆着一片烧了一半的信纸,信纸上依稀可见几个秀气的小字,眼熟地令人心惊肉跳。
“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吗?”
崔星遥一惊,指尖突地一松,箱子盖“啪”地一声便合上了。
但她反应很快,几乎是立刻便将簪子握在手中藏在衣袖之下,随即俯身行礼。
“妾罪该万死,惊扰到陛下......”
男子的声音从石榻上传来,平静地听不出任何端倪。
“你何罪之有啊?”
银簪在手中握紧,崔星遥的声音染上几分颤抖。
“妾的舅父仗着陛下对妾的恩宠,进言封爵加禄,妾不想陛下因此疏远了情分,这才想私自将奏疏拿走......”
帝王的身影映在纱障上,轻缓地摇了摇头。
“你亲手写下的密文暗书就在那箱子里。你的情分,根本一文不值。”
崔星遥的头深深低埋、瞧不清神色,可那颤抖的双肩却泄露了些什么。
男子的衣摆在她面前的地面划过,半晌,一只清瘦的手将她一早放在地上的香囊捡起,轻轻晃了晃。
“你很聪明,也懂得把握时机。只可惜,你要找的东西,如今并不在孤身上。”
第138章 月隐星稀
崔星遥十七岁的人生是在那一天改变的。
她还记得自己坐在辇轿中,第一次进入那三层宫墙时的情形。
她穿着出生以来穿过的最华贵的衣裳,云鬓高高梳起,上面簪的东西是她母家一族几世的财力。
层层绫罗绸缎包裹着她,丝毫不差、分厘不偏,然而临跨过那道门槛前,为她更衣的姑姑却将她后颈的衣服往下拉了一寸,说她的脖子生的好看,而陛下前些年曾多看过一眼脖颈好看的采女。
她的身体没有动,心底是厌恶的。
父王已死,余氏一族也早就破败腐朽,昔日养在康王行宫、罗袜都要束到小腿的明珠,如今却要同青楼娼妓一般让人挑选赏玩。
月栖湖畔旁,他坐在九层纱障之后,只有一道清瘦的影子。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语气令她琢磨不透。
他留下了她,原因她大抵也是知晓的。她是康王之女,是安抚藩国的一颗棋子,是寄托家族希望的最后一块筹码。
初见匆匆一瞥,再次见他已是半年之后。他终于从那层层纱障之后走出,一步步向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