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武将军孙灼先前便对鹿松平有所不满,如今已然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鹿大人这便有些越俎代庖了罢?大人堂堂州牧,不好好在帐子里待着喝茶,反而要跑到前线上去,就不怕刀剑无眼,到时候有个三长两短的,纪州牧的位子可又要空了出来。这事,还是交给我们这些粗人为好。”
孙灼话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语毕便有几人跟着笑了几声,肖南回却听得暗暗摇头。
孙大人啊孙大人,看来你是没和鹿松平那小子交过手啊。他那使剑的身法和射箭的力道,便是在营中做个校尉也是够了的......
她这厢正想着,那边鹿松平已然躬身行礼。他单膝点地、左手扶腰、右手碰额,行的是武者剑客的礼仪。
“臣黑羽营校尉鹿松平,暂代纪州牧一职。如今纪州已平,臣请回营。”
肖南回瞪大了眼。
不是吧,他还真是个校尉?
不过她之前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现在回想起来总算明白问题出在了何处。
鹿松平管理康王行宫的手段根本不像个州牧,反而像个军营出身的校尉。
她自认潜入时没有引起风吹草动,束心阁又地处偏僻,然而鹿松平还是很快便找到了她头上,除去武功高强外,还免不了要心细如发、明察秋毫。这些特质,都不太会出现在一个习惯发号施令的州牧身上,但若是常常需要事无巨细、亲力亲为的校尉,倒是十万分的符合。
何况黑羽营校尉,恐怕又不止十万分。
皇帝轻轻点点头,鹿松平便起身站到一旁,自始至终也没半个多余的表情。
“这段时间,你辛苦了。此事需得同肃北轻骑里应外合,算是急差,然黑羽营中事务堆积却也急需疏导整顿。你且权衡一下,再做打算。”
鹿松平暂时未急着开口,肖南回的耳朵却在听到“肃北”二字的时候立了起来。
是不是只要接下这份急差,就能同肖准并肩作战了?
孙灼那厢回过神来,顿时便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倒也是个能屈能伸的汉子,哽了哽干脆请命道:“末将愚钝,不知陛下安排。但愿领手下精锐日夜兼程直捣敌营、以固大局,十日可成。”
十日。
这军状立得倒有几分胆色。
只可惜,倒也算不上快。
肖南回飘飘然想着,冷不丁便又被皇帝点了名。
“肖大人不语,可是另有妙计?”
她是脸上写字了吗?这厮怎么每次都能将她点的措手不及。
虽说知道这话一出口,便实打实地得罪了孙灼,肖南回还是开了口。
“臣以为,五日可成。”
此言一出,众将哗然。
孙灼接连被打脸,已然有些恼怒,忿忿道:“碧疆地势复杂,且不说那白氏不会任由你横冲直撞,就算是最训练有素的士兵在其中全力开拔,日行也不过十里。肖大人可是被立功冲昏了头脑,口出狂言了?”
肖南回尽量摆出一副礼貌恭谨的表情,不敢表露出半点倨傲:“在下所说,非寻常手段。诚如将军所言,碧疆地势复杂,远非单一地貌可以盖之,避险则绕远,直达则路险。在下曾观察当地人出入迁徙时的路线,倒也识得不少密道,这些密道是有人细心开拓过的,走起来需有些技巧,许多关隘十分狭窄不易多人同时通过,因此寻常行军定是不可,但若依照方才陛下所讲只需数十人等,那便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孙灼听罢,心知自己确实无法证实肖南回所讲乃是虚妄,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皇帝漆黑的眼牢牢锁在她身上,嘴角是满意的弧度。
“甚好。”
虽然对这句夸奖并不意外,肖南回心下还是有些得意。
她在碧疆的这些日子不是白混的。这些天成将士远道而来,虽然勇猛但却不如她这半个当地人灵巧。
欸,虽说捣毁水坝这差事绝非好差事,但能与肖准里应外合,对她来说就是一桩美事。心之向往,她从未觉得苦闷。
肖南回这点美滋滋的想法还没在心头焐热,皇帝已转身向身旁的丁未翔示意:“丁中尉方才与我言及三日可成,便由丁中尉挑选人手执行这项任务吧。”
什么?三日?!
怎么可能三日呢?飞也飞不过去啊!
“丁中尉,你可弄清了那碧疆形势?何况我等还在天沐河东岸,届时就不论是渡河还是横跨干涸的沟堑,都会花上不止三日时间......”
“宿岩东高西低,碧疆地势更是纪州最为低陷处,因此才能聚集水汽河流,植被生长茂密。敢问肖大人,如能借此地势而为,是否可以缩短行进的时间?”
她拧眉道:“什么借势而为?你倒是讲清楚?”
丁未翔不语,自腰间解下一样东西放在案上。
肖南回定睛看去,却是眼熟。
那是飞梭链,她在霍州凭霄塔的时候还用过一回。
飞梭挂索,连夜入侵,这都是什么刺客招数?他们不是在打仗吗?
再一抬眼,丁未翔明显面带得色地看着她,似乎在明确自己在皇帝身边第一有用的位置。
好好好,你最有用,你最能干,行了吧?
腹诽归腹诽,她眉头紧锁许久,确实也想不出一个合理质疑对方的理由,最终只得道:“你那时候不是说只有一条......”
话还没说完,丁未翔便狠狠瞪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