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表情依旧如平常般的平静,柔顺的长发下一枚殷红的唇瓣微微紧闭。
那青绿色的眸子微微垂下,浓密的睫毛密不透风的挡在前面,让季潇判断不出她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她不是十几岁的孩童,有着成人完整的心智,不会被季青云轻易洗脑,也知道恶语伤人六月寒的道理。
要是让魏轻语知道,魏家跟季家这些年在外人看来值得歌颂的深厚友谊在季青云这里是这般的不堪,她该是个怎样的感觉。
季潇真的一点也不希望魏轻语会听到这些话,然后因为这个人的话伤心难过。
先生,我按您的吩咐做好了营养餐过来。吴姨毕恭毕敬的讲道,小姐已经醒了,现在要吃吗?
你先放下吧。季潇道,那个爸爸,你先回公司吧。有吴姨留在这里照顾我就行了。
季青云看着跟在吴姨身后进来的魏轻语,收回了方才自己脸上的沉沉,转而和蔼的对季潇点了下头:好,那你好好休息,爸爸刚才跟你说的话一定要放在心上。
说着,季青云就从椅子上起身,朝门口走去。
只是在他临路过魏轻语的时候,出人意料的抬起了他的手。
这动作来的突然,少女没有躲避的空间,那宽厚的手掌不偏不倚的落在她肩上。
潮湿的手心带着几分猥琐的油腻随着他那并不柔软的手指不动声色的在她的肩头揉了几揉,才道:那轻语,叔叔走了。
魏轻语嗅得到那一丝只落在她肩上的麝香味道,强压着心底的恶心,用最平静的声音道:叔叔再见。
而后,她看着坐在病床上跟吴姨讲话的季潇,心中突然扬起一阵惴惴不安的害怕。
很可惜刚才季青云对季潇说的话并没有如季潇的愿,她都听见了。
她终于明白了十岁之后为什么季潇会突然就不再来她家了,也终于清楚为什么高中再见她时会是这副模样。
季青云向来巧言善辩,魏轻语害怕季潇再次被他洗脑,害怕她会再次将自己推进那间小黑屋。
更害怕她会一点点将过去这半年对自己所有的好全都收回。
哪怕是过去对自己的这份喜欢画上了克制的观望。
可是到今天魏轻语却发现,现在的她已经不能接受再季潇的冷漠了。
喜欢一个人,不是她能用理智控制的。
就算是把嘴巴闭起来,用针缝上,鲜血淋了一地,那颗砰砰跳动的心还是骗不了人的。
正午的阳光给这个孤独的少女披上了一层违和的明媚,单薄的身躯裹在厚重的羽绒服里。
越是浓烈,越让季潇觉得觉得她脆弱。
你去检查了吗?我看你状态还是有些不好
季潇。
季潇想起了昨晚那个没有问完的事情。
刚要开口,却不想直接被魏轻语打断了。
视线里的少女有着一头浓黑的长发,透不过阳光。
她眼睫轻垂的朝自己这边看来,眼角眉梢里都是易碎感。
季潇从来没有见过魏轻语这个样子,有些懵的啊了一声。
魏轻语放下了手里的杯子,裙摆之上那纤细腰轻靠在一侧的柜子旁。
她微微抬起眼睛,青绿色的眼瞳尖锐又赤诚,像是要刺破一切谎言。
我没有。
第56章
午后的阳光给这寒冷的冬日铺上了一层带着暖意的金光, 季潇看着魏轻语那轻颤的眼瞳,意识到方才季青云跟自己说的话都被她听到了。
她知道魏轻语一定有话对自己说,看着正在床上小桌板前布菜的吴姨, 道:行了吴姨,把东西放下就走吧,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是,小姐。吴姨毕竟是老牌的佣人, 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话音落下,就忙迅速的将菜碟粥碗摆好,给季潇准备好筷子勺子后便离开了病房。
没有了吴姨,病房重新归于安静。
季潇看着一旁的魏轻语, 将自己挪到了靠近她的那边,道:好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魏轻语听着季潇这个平静的声音,心中又是有些不安。
她怕季潇真的以为自己是个颇有心机的人,先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要听你跟季叔叔的话的, 我只是凑巧到了门口。
可能人总是这样,越是面对在意的事情, 越无法冷静。
魏轻语知道接下来解释关乎于她跟季潇之后的相处,向来稳操胜券的她突然没有了把握。
她轻靠在一侧的柜子上,一贯淡薄从容的眼眸微微垂下:我没有做那种事情, 也没有在看到那辆的车之后故意引你过去。我当时走的太急了, 根本就没有看到那辆车。
少女话说的语速比往常都要快了起来。
像是急于辩解,季潇甚至可以听得到那清冷平静的声音多出的几分明显的颤抖。
我爸爸妈妈跟你的爸爸妈妈都是从大学一路走来的挚友, 我不知道为什么季叔叔会这么说, 但是我的爸爸妈妈真的不是季叔叔说的那种人, 我们家自始至终对你,对季叔叔都是真诚的,没有一丝的利用之心。
说到这里,魏轻语扣在柜面上的手指微微蜷缩。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需要为她的父母正名。
在魏轻语看来,哪怕季青云再多么的狡诈奸猾,跟她爸爸妈妈之间十几年的交情起码是真的。
她怎么也想不到,六年前的那场变故会演变成今天这场局面。
那从去年开始一直压抑在少女心中的阴郁在她的心中伴随着面对季潇的这份不安,搅动翻滚。
魏轻语不知道她的爸爸妈妈是不是一直被这个别有居心的小人蒙蔽。
更不知道季潇是不是曾经亦或是现在还一直对季青云说的所谓真实深信不疑。
风推着云路过世间的唯一光源,本就有些沉闷的屋子光更淡了。
桃子白兰地的味道沉沉的浮在薄荷的周围,有些意味不明。
魏轻语抬起头看着被笼罩在阴影中异常沉默的那个人,一颗心愈发惴惴不安起来。
季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她那颗以为早就百毒不侵的心里盘踞驻扎,像一颗小太阳一样灼灼的照射在她荒芜的心田。
被从黑暗中拯救出来的人,已经不可能在承受再次失去太阳的痛苦了。
哪怕是以后还会再遇到别的太阳,也不是这一颗了。
她只要这一颗。
魏轻语微微攥紧了手心,目光忐忑的看向季潇,道:季潇你可不可以,相信我这一次,我
只是没想到,魏轻语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季潇截住了。
我信你。季潇目光坚定的看着魏轻语。
作为一个曾经以旁观者观看过这个世界所发生的故事的读者,季潇清楚的知晓魏轻语过去与未来所经历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