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絮儿替皎然挽了个飞仙髻,啧啧叹道,“姑娘,胭脂还没点呢,就已经像仙子一样了。”彩絮儿在首饰盒中挑挑拣拣,拿着步摇、簪钗,在皎然头上比比划划,皎然看得眼乱,拾起簪着新开粉白山茶花的银钗,“就这根吧。”
人比花娇嘛。
彩絮儿觉得自家姑娘真有眼光,可选衣裳的眼光就不敢苟同了,丁旖绰也无法恭维,拉着皎然左看看右看看,“小姑娘就该打扮得比花还娇美,这一身太素了。”
还不是怕太张扬吗,皎然委屈。
丁旖绰是个风火性子,当即就拉着皎然回屋,给她挑了一件百蝶穿花云纱裙,才满意点头,“这还差不多。”
本来丁旖绰挑的是银泥裙,所以这百蝶穿花云纱裙,皎然觉得,嗯,低调,很低调。
夜凌音却微微皱眉,白师太唤来皓哥儿耳语几句,皓哥儿乖巧点头。
用过夕食,等天暗下,皎然张罗着在院中摆香案,置花果、器物、珍玩,带姐妹迎仙、拜仙、拜银河,诚然皎然本不想如此隆重,但姐妹们满心向往,权当一齐乐乐。
等要出门时,皓哥儿攥着皎然的裙子,小大人模样道,“然姐姐,街上人多,你可别丢了我。”
其实皎然比皓哥儿更怕,想想街上摩肩接踵,要是丢了人海茫茫可不好找,便掏出巾子打两个环结,系在两人手腕上,又将皓哥儿的小肉手塞到手中紧紧握住,点了点皓哥儿的鼻头道,“这样绑在一起,便不会丢啦,你可不能放开我的手。”
皓哥儿乖巧应是,转过头对白师太咧开小嘴,一脸讨赏地笑。
第35章 第三十五回
七夕夜,满天星辰都为鹊桥相会掩了些光芒,织女星高悬头顶,顺东望去,只银河一水之隔,一颗光华仅次于织女星的,便是与她朝思暮想的牵牛星。
皎然一面牵着皓哥儿走,一面和他说着星星的故事。
天上有银河,人间也有一条。
织女庙前的鹊桥街,灯火辉煌,人山人海,皓哥儿小小一点,皎然怕人多走失,又怕有人踩着他、挤到他,干脆将他抱了起来。
不同于花灯节的灯如千树,光如鱼龙,七夕的夜市,花灯只能排在第二。皎然抱着皓哥儿边吃边看,一路上吹糖人的、捏面人的、耍杂技的、斗鸡的、套圈的,踩高跷的从旁走过、皓哥儿仰着小脑袋,舔着手里的饧食,看得两眼发直。
鹊桥街之所以叫鹊桥街,除了这一日这条街如地上银河般璀璨,还因为真有座叫“鹊桥”的桥,鹊桥连接东西两街,仿佛真似天上的鹊桥渡投影在人间。
走下鹊桥,看见一尊被人摸得发亮的石牛,这便是撮合了牛郎织女的那头老牛,也是下凡的金牛星,石牛身后,就是织女庙了。
庙前的空地被围得水泄不通,皎然踮起脚尖也看不到,挤又挤不进去,回头一看,庙对面有一座三层茶楼,黑漆牌匾写着“牵牛阁”三个大字。
皎然领着小伙伴,想上楼找个位置吃茶看景,却被告知茶位已满,皎然无奈,只能在檐角台阶寻个落脚处,这里高些,勉勉强强还能看到空地中间的舞台。
台上唱的是《鹊桥渡》的故事,这会儿正唱到喜鹊王耳聋听错懿旨,将王母娘娘说的“每七日见一回”,传成“每七月七日会一面”,王母大怒,罚鹊子鹊孙世代搭桥,助牛郎织女相会。
一曲唱尽,下一场要半时辰后,聚在台前的人群散去,有人听完还意犹未尽,和友人边谈边转身,而站在高处的皎然,就这样映入眼里。
微风拂过,裙摆的百蝶好似真在花丛中停下,翅膀正缓缓而动,夜光柔和,淌在皎然身上,那人美得,飘飘然宛如随时要飞去。
“那是仙子吧。”
“是吧,诶,不是,你看那小儿在吃糖,仙子看着他笑呢。”
“可惜了,如此佳人,竟已为人妇。”
“胡说,我看是姐弟。”
“非也,你何时见过未出阁的姑娘,能抱一娃娃这么久?”
两人各执己见,争议不下,准备上前问个明白。说不得冲着牛郎织女的故事,这日人人心中都藏着一把火,不烧一烧不甘心,谁还记得男女有别。
“阿娘,我们去庙里玩儿。”皓哥儿的小嘴一张,男子的嘴立刻闭上,对视一眼,颇为惋惜。
皎然没想到自己居然喜当娘,虎躯一震,用手指弹了弹皓哥儿的额头,“胡说什么?谁是你娘了!我还云英未嫁呢!”怎么被一个小屁孩占便宜了。
皓哥儿却不管,蹭蹭皎然的脸,“刚才两个男子走过来,要跟姐姐说话,他们都不是好人,我不想喊他们姐夫,然姐姐。”
皓哥儿两只小肉手捧着皎然的脸,一脸认真,小嘴嘟嘟的,皎然有点哭笑不得,“这是哪跟哪儿啊,怎么就成姐夫了?”
还没断奶的年纪,皓哥儿自然不知他们为何而来,只知道他们一直盯着皎然,一定是白师太说的那种心怀不轨的人呀。
“皓哥儿说得对,他们不礼貌,不是好男儿,对姑娘要客客气气的。”皎然想想那两人的长相,默默告诉自己以貌取人不可取。
皓哥儿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太礼貌也不好。”
皎然“哦”了一声,“这又是为何?”
“白师太说了,客客气气、礼礼貌貌,就不会有我了,然姐姐将来不想生一个像皓哥儿一样的小娃娃吗?”
皓哥儿眨着黑汪汪的眼睛,说得天真,皎然却面浅得不行,一时不知怎么答话,和娃娃沟通可真难,白师太这话也有歧义,是说没那啥没有他呢,还是为了平日殴打皓哥儿找借口呢?
牵牛阁三楼有一阵轻笑声响起,街上闹哄哄,皎然自是听不到这声气音,但不知为何,却鬼使神差往后一望,居然瞧见凌昱端立在阁楼栏边,身着紫罗方领长袍,凌风而立,更显玉树临风,气宇轩昂。
凌昱正淡然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却突然回神,精准抓住皎然投去的视线,两人上下对视,皎然心下跳跃,赶紧先撇开眼珠子。
像被当场抓包一样,皎然有点尴尬,掂掂皓哥儿坐在她手上的肉屁股,“皓哥儿,你太沉了。”
皓哥儿却不知皎然是在转移注意力,圈住皎然的脖子,奶声奶气道:“那我也抱抱你,这样你就不沉了。”
皎然顿时觉得刚刚拿皓哥儿当筏子太小人,小娃娃身上香香的,小脸蛋热热的,软软地趴在她身上,皎然忍不住,又香了一口这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
陶芝芝和墨淑筠一看,一左一右争着也想香一口,
皓哥儿才不让哩,把他当什么了啊,赶紧捂住小脸,“不给你们亲,不给,不给。”陶芝芝一听,上下其手把皓哥儿挠得咯咯咯直笑,皎然母鸡似地护着皓哥儿,一群人嬉嬉闹闹,追着皎然往庙里去。
一到庙里,陶芝芝便拉着众人往后花园的葡萄藤架去,织女庙里满是大大小小的葡萄藤,藤上挂着灯,绘有仙女、宫室、奇珍、动物各种典故,人们观灯闲谈,说着说着就容易说到情字上,因着庙里的藤架只分两类,一类画的是小儿玩画,一类谈的都是风花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