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唯一值得注意的是,这个敲鼓姑娘的相貌与吹笛人有着三分相似,这便足以让人猜出她的身份了柳穿鱼,吹笛人的侄女,也是与柳叶桃没有血缘的姐姐。
丁芹正看得入神,这画面却突然像褪了色一样散去了,人们的声音也远去了,最后伴着这褪色的画面,一同又融回了浓重的因果中,而后这浓重的因果,也在她目中散去了,令她的视野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只剩下最初,因神印而升起的、清凉柔软的山岚。
再后来,连这山岚也散去了。
丁芹眨了眨眼睛,她仍然待在房间里,白鸿也仍在敲打着腮帮,一副郁郁的模样。
巨大的丹顶鹤长腿修颈,羽翼黑白分明如同水墨,唯有头顶一抹嫣红。幻化做人身,也是冰肌玉骨仙气飘然,一身羽衣清雅淡逸,衬着肌肤如雪,唯有额间一抹红痕,鲜艳夺目。
可惜,这瞧上去清冷淡漠如九天仙人般的鹤神,此时的内心活动却躁郁得很。
人的胳膊真不好使啊,想用大翅膀。
那个明灯教是怎么回事啊,可不可以直接打一架?
风不动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啊
丁芹眨了眨眼睛,鹤神似乎一点都没觉察刚刚的事情。她凝神看去,目中又浮现起了层层厚重复杂的因果。
但丁芹并没有细看,很快就散了目力。没有神明的指引,她才发现,这实在是一件很耗神的事情,因果繁杂厚密,想要从中寻找到某一根特定的因果已经是一件几如大海捞针般艰难的事情了。虽然因果细如游丝,但每一根因果上都承载着厚重丰富的信息,就算寻到了自己想看的那根因果,也未必能一下就从中寻到自己想要得知的东西。
怎么了?白鸿敏锐地转头看过来,刚刚丁芹的目光让她隐有所感。
上神刚刚将我目中的封印又解开了一部分。丁芹道。
你看到了什么?白鸿大感兴趣道。
刚刚上神指引我的时候,我看到了柳穿鱼,还有她们的师父。丁芹似有些迟疑,斟酌了一下词语,才将自己所看到的一一讲述。
言毕,她又道:我不想有偏颇,我
但你的感受未必就是错的。白鸿接口道,她撑着下巴看着丁芹,你天生这样一双灵目,神识远比许多修行者都要敏锐,你的感受未必就是疑邻盗斧。
丁芹抿了抿嘴唇,道:我感觉,柳叶桃远比她姐姐柳穿鱼要更擅长与蛇相处。她与那条黑蛇,是很熟悉的。
白鸿若有所思:所以她耍蛇的手艺学得比柳穿鱼要更好?
会出现这种情形,要么是她们的师父在教导柳穿鱼时藏了私,反而把更多的心血花在了柳叶桃身上,要么是柳叶桃在此道上的天赋,就是要比柳穿鱼好上许多。
但前者的可能性不大,柳叶桃只是被收养的,与师父并无血缘关系,柳穿鱼却是他的血亲。哪怕假使他更喜欢柳叶桃,对她有所偏心,也不至于偏心到这种地步才对。更何况,假如他真的如此偏向于柳叶桃,那柳叶桃也不该如此畏惧柳穿鱼生气。
所以,柳叶桃在耍蛇这门手艺上,就是天赋要比柳穿鱼更出众些才对。她长得漂亮,天赋又好,受人欢迎,最后能够得到的那许多赏钱,其中大半都是她的功劳,这一场演出中,她们的师父吹笛引蛇,柳叶桃一舞让人挪不开眼睛,而柳穿鱼呢?她在敲鼓,没有多少人注意到那鼓声,也没有多少人在往盆子里扔赏钱时注意到她。她会在意这些吗?
白鸿想了一会儿,开始觉得头疼,于是果断放弃,继续问道:你刚刚还有看到什么吗?
丁芹摇了摇头:我自己能看到的还很有限,打算把力量留到柳叶桃身上,刚刚就没有细看。
这样也好。白鸿点头道。她自己不擅长也懒得去琢磨那些稀奇古怪绕来绕去的手段或计谋,丁芹如果能够看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好不过了。
之前柳叶桃有许多事情都没说清楚,还需要再问一问,但她看起来实在太累,还是等她醒过来再说吧。
等到太阳即将行到天顶之时,隔壁传来些许动静,柳叶桃终于醒了。她还是很疲倦,这几个时辰的睡梦也并不安稳,但她不能再歇下去了,她不是衣食无忧的闺中小姐,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做。
她勉强撑起精神,把自己简单打理了一番。但才刚一出门,柳叶桃就看见丁芹和白鸿,她们正站在院子里,看起来像是正在等她。
柳叶桃怔了一下,因为睡眠而迟缓的记忆才刚刚浮现出来,让她想起昨天和晚上的事情。她跟跟两人打了个招呼。
我们还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丁芹道。
好。柳叶桃道,现在在这里?
丁芹摇头,指了指石桌上还温着的粥和小菜:你还没吃饭吧?先吃点东西吧。
眼下都快近日中了,从昨晚到现在,柳叶桃还一直都没有吃过东西呢。
柳叶桃犹豫了一下,坐下后,只盛了两勺粥里的汤水,几乎没舀几颗米粒,道:我并不饿。
她并不是客气,而是真的不饿,只是似乎有些渴了,在喝过两勺粥汤后,就恢复了些许精神。但这不应该是一个年轻姑娘的饭量,两勺稀粥,就连没断奶的孩子饭量都比她还大些。
丁芹看出来她是真的吃饱了,不由问道:你的饭量一直都是这样小的吗?
柳叶桃沉默了片刻,轻摇了一下头道:也不是。我以前还
是正常的饭量,只是最近越来越没胃口了,哪怕吃得很少,也并不会觉得饿。
你的姐姐也是这样吗?丁芹又问。
我不知道。柳叶桃低落道,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她最近一直很忙,可能忙的就是跟那个明灯教有关的事情。
所以她也不知道你吃得这样少吗?丁芹问道。
我不清楚她知不知道,她没有问过。柳叶桃答道。
你的这些变化,还有你感觉她的那些变化,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丁芹问道。
我记不清了。柳叶桃努力地想了许久,羞愧地含混小声道,我、我实在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太觉得饿了。应该没有几个月吧,我记得在刚开始乱起来的时候,我们还挨过饿的。
姐姐她她态度突然变了的那段时间是夏末,那个时候师父刚离开不久,我以为她只是太难过了。后来我再回想的时候,已经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时间了。点灯这件事,我记得应该是半个月前吧她第一次在晚上坚持要一直点着灯,灯点起来后,我心里突然好慌,就想给灭了,她却怎么都不肯,我们俩就争执了几句。
但她那个时候已经变得好凶,我就、我就没坚持。我后来跟她说我很害怕,她也不肯让步,我问她为什么一定要点灯,她也不肯告诉我。柳叶桃的声音越来越低,甚至要发起抖来,她又是恐惧不安,又是疲倦焦躁,叙述渐渐已经开始混乱,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她是很好的。可是、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