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琛已经夹起来的饺子悬在半空,隔了好一会儿才放在小碟上,站起身子,立在一边。
嘉元帝道:“朕不过问问而已,臻美这么紧张作甚?”
云琛尴尬地笑了笑,“是外甥误会了。”他嘴上这么说,人却没有坐回去。
云禧谨慎地说道:“民女自打学医开始,鬼胎就叫葡萄胎,这样更形象,也更易于被人接受。明明只是一种病症,却被打上‘鬼’的标签,一方面会引起多方恶意揣测,另一方面也会增加病人的心理负担。”
嘉元帝微微一笑,“说得极好,很有见地。容妃心思单纯,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凡事有朕给你做主,你不必怕,只管直言。”
“是。”云禧悄悄松一口气。
嘉元帝说得有道理,比起在背后做小动作的人,容妃这种当面锣对面鼓的人算好对付的,几乎不用费什么脑子。
嘉元帝端起碗继续吃饭了。
云禧趁机提出了告退。
嘉元帝喝完一碗热汤,说道:“不忙着走,朕还有几个问题。”
“好。”云禧倒也不怕,偷袭周梓安的事由季昀松抗下了,嘉元帝绝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没完没了。
“坐吧,给她一碗热羊奶,臻美也坐吧。”嘉元帝吩咐道。
“谢皇上。”云禧从容地在云琛的下首坐了。
嘉元帝点点头,对云琛说道:“你们姓云的胆子都不小。”
“皇上过奖了。”云琛看了云禧一眼,心道,云禧不紧张那是因为她知道你是她的亲舅舅,哪里是什么胆子大。
羊奶没膻味,有淡淡的茶香,是有些烫嘴、又可以入口的热度,好喝。
云禧用一碗羊奶陪舅甥二人用完了饭。
嘉元帝漱了口,问道:“你是如何判断马上会发生地震的,朕已经知道了。朕想知道的是,你如何知道会发生第二次地震的呢?”
这……
云禧不知道这个时空有没有类似的地震知识,只好继续往云中晖身上推,“民女曾经听民女的祖父说过,大震之后,往往会有小震。”
“云一针?”嘉元帝笑了笑,若有所思。
云禧不置可否,“民女斗胆,想借此说一说民女的想法。”
她至今还没考虑好,空间里的那些书要不要捐给嘉元帝,以推进这个时代的教育水平和科技水平,便干脆顾左右而言他。
嘉元帝颔首,“你说。”
云禧在张开嘴的刹那,忽然想起了某四个字,涌到嗓子眼儿的话便来了个急刹车,她强调道:“民女事先声明,民女没有牝鸡司晨的意思,皇上要免了民女的罪过,民女才敢说。”
“呵呵……”嘉元帝低低地笑了起来,对云琛说道,“这丫头比你的胆子还大呢。”
云琛也觉得云禧过了,给个棒槌就当针,但也没办法,只能听之任之。
云禧也知道自己是过分的,但她实在不喜欢整个大青的科技停滞不前的样子,现在皇上已经把平等对话的机会送到跟前了,她不借机“点拨”一下,简直愧对穿越者的身份。
嘉元帝道:“好,朕免你的罪,你说。”
云禧道:“民女认为,地震是影响社稷苍生的大事,应该指定专人记录此事,研究此事,以发现更多的规律,比如余震,比如震前的征兆,比如会不会因此发生山体垮塌,如何救灾等等。如果把这一切总结起来,形成体系,做到有据可查,有典可循,并深入研究,我们对地震的认识就会越来越深入,越来越全面。”
嘉元帝的目光锐利了起来,“你继续说。”
还说什么呢?
云禧觉得已经说完了,但人家不让停,就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再比如医术,宫里病例太少,但顶尖的大夫又都集中在宫里。如果皇上能在民间建立一家医院,接待各种各样的病人,太医们对每一种病患进行深入研究,那么医术就有可能获得长足的进步。”
说到这里,她干脆放飞自我了,“又或者炼钢炼铁,记账、算学、农学、断案等等,如果都有朝廷派聪明人坚持不懈地进行研究,总结规律,攻克难关,就一定会增强大青的军力和国力。”
“哈哈哈……”嘉元帝大笑起来。
云禧也有些懵,完全不知道嘉元帝在笑什么——毕竟,据她所知,大青不比明朝强多少,八股取士同样严重束缚了读书人,整个社会安于现状,没有创新,不思进取,在科技上停滞不前,造成了极大的人才浪费。
“好,非常好。”嘉元帝起了身。
云禧和云琛也赶紧站了起来。
嘉元帝走到云禧身旁,“你再说说,关于变法,你有什么看法?”
云琛有些紧张了,提醒道:“皇上,云大夫只是个大夫而已。”
“只是个大夫?”嘉元帝摇摇头,“她刚才那番话是一个大夫说的话吗?”
云禧心道,还真就是个大夫说的话,只不过这个大夫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云琛还是摇摇头,“只是凑巧罢了……”
嘉元帝抬起手,示意云琛可以闭嘴了,“你说吧,不管你说什么,朕都不会治你的罪。”
云禧觉得这件事议论了这么久,皇上和陆微早该有章程了。
嘉元帝之所以想听她说,不过是从局外人的眼中得到一丝肯定或者启发罢了。
既然得到了赦免,就该大胆地为改革派谋得一些保护才是,如此,季昀松和她也能从中受益。
云禧打定主意,决定真正大胆一回,“民女认为,变法难,坚持变法更难,其中的压力大多在皇上身上。皇上若能坚持,臣子们就能坚持,皇上若放弃了,臣子们必定前程尽毁,整个大青都将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云琛惊骇地看着云禧,心道,你这丫头疯了不成,你这是在将皇上的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