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恶的是,由于汉奸潘毓桂的出卖,日军不但知悉守军的动向,还知道守军的薄弱点——学生兵团。
学生兵团是去年征召的,一直在参加训练,直到七七事变爆发,他们才正式拿枪成为军人。日军朝着学生兵团的阵地疯狂进攻,而前线的指挥系统又崩溃了,学生兵们根本找不到长官,只能在基层军官的领导下坚持战斗。
对于这些学生兵来说,这是他们遭遇的第一场战斗,也是其中大多数人的最后一场战斗。他们当兵的时间才半个多月,却展现出极高的战斗素养,而且无人后退,无人投降,大半都牺牲在和日军的肉搏当中。
卢沟桥事变一周年之际,日本《朝日新闻》采访华北驻屯军第一大队长一木清直,此人感慨说:“(中国学生兵)面对面死战也不肯退却……甚至负伤几次依然冲上来拼杀。”
因为提前得知守军的作战计划和弱点,日军以为能轻松拿下南苑,结果遭到异常顽强的抵抗,甚至一度被佟麟阁带领军官教育团赶出阵地。在损失惨重之下,日军战斗机从承德起飞,对南苑进行疯狂的轰炸和扫射,守军阵地瞬间化为一片火海。
中国守军只能选择突围,而他们的撤退路线,也被汉奸出卖给日本人,遭到准确而致命的埋伏。
突围途中,132师师长赵登禹牺牲,是抗战殉国的第一位师长,享年39岁。二十九军副军长佟麟阁牺牲,是抗战殉国的第一位军级将领,享年45岁。
赵登禹和佟麟阁牺牲的消息,已经被《大公报》记者传到上海,明天全国人民都会知道。
饭店门口。
周赫煊刚刚下车,就听见徐志摩在喊:“明诚!”
“你也来了?”周赫煊有些惊讶。
今天周赫煊此行,是来参加“上海文艺界救亡协会成立大会”的,出席者主要是些左翼文人,没想到徐志摩居然也跑来凑热闹。
徐志摩说:“既然是上海文艺界救亡大会,我是中国人,又是上海文艺界的人,自然要来参加。对了,你的诗还没写好吗?过两天《春望》诗刊就要发创刊号了。”
“写好了,本想回去再给你。”周赫煊拿出两张诗稿。
徐志摩打开一看,惊讶道:“居然不是白话诗……不对,佟麟阁和赵登禹死了?”
周赫煊点点头:“牺牲了。”
《沁园春·咏赵登禹》:“滚滚狼烟,悲泣山河,恨聚怒潮。听皇姑屯里,惊魂霹雳,喜峰口上,杀寇声高。原野山川,长城内外,奋起男儿唱大刀!宛平后,唤英雄叱咤,壮士骁骁。南苑激战晨宵,弹雨泻,黄亭土炽焦!痛荒郊碧血,故园凄泪;千秋肝胆,百战魂消。弹指春秋,纵目寰宇,几处狂徒又叫嚣。雄碑下,教子孙长记,一代英豪!”
《沁园春·咏佟麟阁》:“晓月芦沟,怎忘当年,战火曳空!惹英雄奋起,旗风所向,悲歌吼处,气贯长虹。永定河边,南苑巷内,多少男儿浴血中。一腔恨,俱凝刀枪上,怒向顽凶!天公竟妒豪英,弹飞处,焦石溅血浓。憾壮怀难已,山河未复;民崩倚恃,国损干城!浩气长风。唤起大众,卫我中华一脉同。西山上,有松涛夜吼,霜叶殷红。”
周赫煊拿出来的是两首《沁园春》,后世谣传为佟麟阁和赵登禹的绝命爱国诗,其实不然,这是后人为纪念他们而创作。
比如“弹指春秋,纵目寰宇,几处狂徒又嚣。雄碑下,教子孙长记,一代英豪”这句,明显是写抗战胜利多年后,子孙在纪念碑下为烈士扫墓的情形。当然,换成周赫煊此时“创作”出来,则可以理解成对抗战胜利的憧憬,拥有着特殊的激励意义。
徐志摩反复低吟着两首《沁园春》,叹息说:“两位将军为国捐躯,当得起这等壮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