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侍郎,先前有学生出言不逊,激怒了吐谷浑人,随后争执,诺曷钵想让周郎中处置了那个学生,周郎中拒绝!”
吴奎作为此行的最高官员,他的任务就是在周本打前站结束后上去和诺曷钵寒暄几句,随即一起进城。
“说了什么?”吴奎并未慌乱。
小吏说道:“吐谷浑人暗示对国公不满,并说若无吐谷浑,吐蕃早就对大唐发动了进攻。那学生就出言说诺曷钵不配殿下接待,就此争执起来。后来出来个学生,一番话……说吐谷浑乃是大唐的累赘,大唐就希望吐蕃人下来……诺曷钵大怒,说是若是不处置了那个学生,他就不进城,去九成宫拜见陛下。”
“这是要去寻陛下告状之意。”吴奎淡淡的道:“且待老夫去。”
吴奎上前,拱手道:“些许言语争执,可汗何必与小吏动怒?还请进城,殿下正翘首以盼。”
这是他对外所能说出最软的话!
诺曷钵淡淡的道:“一介小吏羞辱本汗,兵部却不闻不问,本汗想去寻陛下说说……”
吴奎看着他,“先进城,赵国公自然会给可汗一个交代。”
诺曷钵的眸子一缩。
你果然最忌惮的还是赵国公。
吴奎心中冷笑,“此人事后自然有我兵部处置。”
诺曷钵压低声音,“他羞辱了本汗!”
吴奎说道:“大唐的官吏,唯有大唐能处置,旁人不成。”
诺曷钵眯眼,“本汗也不成?”
吴奎坚定摇头。
“等面见太子时,本汗自然会说出此事,请太子为吐谷浑做主!”
诺曷钵拂袖而去。
吴奎和周本回身,随即兵部的仪仗队也开始转向。
“是我的错!”
商亭很难过,“我不该说那话。”
商亭带累了贾昱,这是学生们的共识。
但贾昱却用更强硬的话把吐谷浑使团得罪惨了。
“这次实习怕是要提前终结了,回去等着挨收拾吧。”
“几乎是把吐谷浑的脸皮都撕下来了。贾昱好大胆子!”
“胆子大有何用?误了兵部的大事,回头殿下那边怕是会有责罚。”
“不能吧?”
“什么不能!诺曷钵算下来可是殿下的姑父,你说能不能?”
“是了,若是外藩使者威胁,殿下自然不会搭理,可这是亲戚。若是不处置好,陛下那边也为难。”
众人回头看看贾昱,心中都生出了同情心。
连杨悦都不满的道:“商亭就说了一句,你不搭理就是了,事后也只是惩罚商亭。你偏生要出来。出来也就罢了,还更强硬,把事情闹大了如何收场?”
贾昱心中也有些不安,但依旧说道:“如何责罚我接着!”
“是条好汉!”
程达说道:“回头若是被责罚了来寻我,我为你想办法,好歹得把学业继续下去。”
许彦伯也很是欣赏贾昱的硬气,“我给阿翁写信,如是此事到了九成宫,请阿翁为你说几句好话。”
贾昱拱手:“多谢,不过就不麻烦了。”
杨悦都被气笑了,“不识好人心,等你被责罚了才知晓他们这话多够仗义。”
贾昱默然。
他担心此事引发两边交恶,到时候给阿耶带来麻烦。
进城后,诺曷钵被带去安置,仪仗队回到了兵部。
吴奎带着贾昱去寻贾平安。
“国公可还在?”
陈进法点头,吴奎觉得不可思议,“竟然还在?”
随即他让贾昱在外面等候,自己进去禀告。
听完他的禀告后,贾平安也有些懵。
我儿子竟然这般?
吴奎以为他是震惊,就说道:“诺曷钵等人先语出不妥,学生们最是冲动,当即就有人忍不住了。不过都是一片赤子之心。”
贾平安点头,“我知晓了,让他先回去。”
贾昱回到了实习的地方,商亭丢下手中的活计跑来问,“如何?”
我老爹没见我!
贾昱说道:“让我先回去。”
商亭沮丧的道:“这还是要责罚之意!哎!”
程政说道:“以后若是不能出仕,可来寻我,我为你寻个地方做事。”
这是不看好贾昱后续之意。
那些学生们沉默着。
连杨悦都是如此。
贾昱收拾了一下,随即走了。
……
宫中,太子听了这件事,问道:“赵国公如何说?”
来禀告的官员说道:“赵国公让那人先回去。”
戴至德摇头,“冲动过头了。”
他这话很快就传了出去。
“说贾昱冲动过头了。”
……
贾昱回到了家中,晚些贾平安也回来了。
但贾平安一直没寻他说话。
包括晚饭时,贾平安依旧如常。
“大兄,你这是犯错了?”
兜兜问道。
贾昱摇头看了父亲一眼。
兜兜也跟着他看向父亲,“阿耶,好热,明日去曲江池好不好?”
“都玩野了!”
贾平安板着脸,“如今是给你放了暑假,可每日还得学一学,所谓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可我这是读书呀!”兜兜觉得自己已经很博学了,“二娘子都说我好博学。”
贾平安笑了。
这闺女咋就这么喜人呢!
但他依旧没和儿子说话。
贾昱有些煎熬。
第二日,贾平安进宫。
今日诺曷钵面见太子。
“说是贾昱?”
太子问道。
贾平安点头。
太子不再说话,闭眼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来禀告,“殿下,诺曷钵求见。”
诺曷钵一进来就看到了贾平安。
他微笑行礼,随即和太子寒暄。
太子很忙,寒暄完毕就得提正事。
诺曷钵说道:“今年收成很差,草场也不好,若是延续到秋季依旧是这个模样,今年的日子会很艰难。”
太子不吭声。
大外甥越发的有经验了。
戴至德含笑道:“可汗说此事……其实大唐今年也颇为艰难。”
想借钱?那就先把你的口堵住。
老戴不错!
太子心中给戴至德加了一分。
诺曷钵说道:“吐谷浑需要些粮食,据闻大唐的粮仓中米面堆积如山,甚至前隋的都有。吐谷浑与大唐乃是亲密盟友,恳请殿下转告陛下,吐谷浑需要大唐的帮助。”
这等事太子自然不能做主,只是一个传声筒。
贾平安突然问道:“为何我听闻吐谷浑今年的日子不错?”
诺曷钵淡淡的道:“已经有人饿死了。”
“是搜刮太甚吧!”
贾平安冷笑道:“听闻可汗如今收的赋税比三年前多了两成,这般竭泽而渔是为何?”
百骑和兵部的密谍早就把诺曷钵的那点事儿打探的清清楚楚的。
诺曷钵面色微变,“吐谷浑面临吐蕃的威胁,必然要多征收些赋税,以备危急时刻。”
“忠心耿耿,则无需担心什么威胁。”贾平安淡淡的道。
诺曷钵看了太子一眼,“昨日有小吏羞辱我,今日有赵国公语出威胁,请殿下做主。”
你和我舅舅的事儿……自行处理。
太子此刻学会了一招:旁观。
他看到了诺曷钵对戴至德的强势,随即又看到了诺曷钵面对舅舅时的谨慎。
诺曷钵说道:“再有,前些时日有人在鼓动部族对抗本汗,看着竟然像是大唐的密谍!”
贾平安盯着他,“你说了这么一通什么意思?千言万语,没有大唐就没有吐谷浑。如今吐蕃不敢再打吐谷浑,你以为是谁的功劳?”
诺曷钵马上说道:“是大唐的功劳。”
贾平安说道:“既然知晓,为何口口声声说什么是吐谷浑帮助大唐挡住了吐蕃?”
诺曷钵眸子一冷,想起身。
贾平安冷笑,“大唐若是放话和吐谷浑交恶,吐蕃就敢大举进攻。你信,还是不信?”
昨日贾昱的一番话,在此刻被贾平安换了个角度说出来。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这更是当面打脸!
戴至德仿佛听到了清脆的扇耳光声,他看着诺曷钵,心想泥人也有土性,诺曷钵怕是会拂袖而去。
诺曷钵盯着贾平安。
贾平安神色从容,甚至还有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你可敢赌吗?
诺曷钵低头,“信。”
如此,昨日贾昱的一番话就再无过错!
李弘联想到了李弘的事儿,心想原来舅舅是这般护短的吗?
昨日你威压我的儿子,今日我便要狠狠的抽你,而且还是当众抽你!
贾平安见他低头,面色稍霁,“大唐对吐谷浑并无野心,但若是吐谷浑生出了野心,贾某便主动请缨去西北走一走,巡查一番,顺带出使吐谷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