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了以前的桀骜不驯,带着从铁和血里磨练出来的成熟。让人不自觉开始回答他的问题。
前些日被大火烧过的梁木堆成一堆,漆黑成灰。瓦片碎得不成样子,被累成高高的小山。断壁残垣,不外如是。
这便是匪徒洗劫后的鳞京,即使住着所谓有身份士族的地方,也是这个模样。
殷如意一眼将这些收入眼中,转而看向阮觅。
或许是不久前刚从战场上下来,眉宇间的杀气更浓,一皱眉立马让人觉得杀气扑面而来。
那几个先前还在同阮觅说话的百姓随口应答几句,立马跑得没影了。
殷如意让身后人去这些地方搜查,自己则是留了下来。他翻身下马,走到阮觅身边。
“还好?”
这是在问她有没有受伤。
“没事。”阮觅瞅他一眼。
她知道前些日领着军队回来的人就是话本里那个赤马小将军的时候,就猜到殷如意回来了。
这么敏感的关头,偏生叫了殷如意回来。结合鳞京这几日的传闻,十有八九,殷如意是顺元帝给未来新帝准备的心腹。
若真是她想的那样,那这就是从龙之功了,日后怎么也不会混得太差。
当初阮觅还想着,好好一科举文的主角,跑去边关,弃笔从戎,算不算偏离剧情。
没想到这是殊途同归啊。
心中感慨,于是面上也显露出来了几分。
她语重心长,跟个长辈似的道:“好好干,我看好你。”
说着,顺手伸手去拍殷如意的肩膀。
但因为殷如意实在太高了,阮觅抬高手去拍反而显得自己更矮,于是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恍若什么事都没发生。
殷如意没有接上她的思路,不禁一脸问号。
……
阮觅这些时日都没有睡好,时常惊醒。
应当说鳞京大部分人都是这样,少有人真能睡得安稳。
先是大皇子薨,接着又是三皇子逼宫,鳞京匪徒横行,一片打打杀杀声。
现在又正逢皇位交接的敏感时候,许多大臣与士族都在回忆自己以前有没有得罪过四皇子,生怕这位秋后算账。毕竟新帝登基,总要做些事情来杀鸡儆猴的。
顺元帝的情况,众人都知晓,只是没有谁敢谈论这件事罢了。
就在鳞京这样紧绷的气氛中,某一日深夜,阮觅再次从睡梦中惊醒,就听到外面传来的走动声。
翠莺在外面喊了几声,听到了阮觅的声儿后才走进去。
低声道:“圣上驾崩,得快些准备。”
阮觅怔了好一会儿。
……
帝崩,国丧。
上到皇亲国戚,下到九品小官,皆穿丧服。京中百姓着素服,不得行嫁娶喜事。
办完繁琐的丧事,又是过了数月,转眼到了十月。
四皇子登基后,年号昌宁。
于是成平四十年,也称为昌宁初年。
新帝登基自然要有自己的人手,这位皇帝与他的父亲一样,致力于削弱朝堂中士族的力量,大力提拔寒门出身的官员。
魏驿蔺与柳十令早在三皇子逼宫时,便被陈章京引荐到了他面前。那时候的昌宁帝这以为不过是两个平平无奇的人,可是后面多次见识到了这两个“平平无奇”官员的能力,他只能心中庆幸自己运气好,随便找来两个人都有这般才干。
于是登基后,他力排众议,提魏驿蔺为中书舍人,柳十令为户部侍郎。这两个官职不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谁都知晓这是皇帝要重用他们的意思。
陈章京身上原本就打着段般若的印记,可段般若是公主,对于昌宁帝来说没有威胁。而且两人不久前还是合作关系,为了拉拢段般若,昌宁帝也不介意给些好处,于是封了陈章京为大理寺少卿。
千里迢迢赶回鳞京救驾的殷如意也没有落下,因着赤马小将军这一美谈,昌宁帝将皇宫禁军交给他,表示了自己的信任,同时还为殷如意的将军府写了牌匾。
丹平。
丹者,赤胆忠心。
平者,河清海晏。
于是众人有时也称殷如意为丹平小将军。
这些阮觅都知晓,危机有时候也是机遇,帝王的赐封一向只有初登基时才会如此大手笔,等到日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便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可是某一日,昌宁帝突然感兴趣似的,问起了成平三十八年的状元郎。在知晓人如今还在翰林院当修撰的时候,笑着说了一声屈才,然后让人传唤崔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