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唯一一次打断她说话,在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后,又道。
“我不喜旁人送行。”
像是一句解释。
“所以你这次过来,就是想同我道别吗?”
柳十令没有回答,他似乎在想着该怎么开口。
片刻后,他走到阮觅轮椅前,慢慢蹲下来。
这么近的距离于他而言极是煎熬,不光是眼尾,就连脖颈都染上了红色。
可即使这样,柳十令还是抿着嘴颤着睫毛没有后退。
他张了张嘴,因为过于紧张没能发出声音,于是脸上更红了。
清泉似的眼眸也染上晶莹的光色。
阮觅耐心等着,终是听到他轻而低的声音。
“你可不可以等……”
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出来,阮觅便看着他问:“等什么?”
可柳十令却还是放弃了,他像是无法将这句话完整地说出口,只能将后半句话吞进去,整个人都有点恹恹的。
如同一只怎么努力都够不上墙头小鱼干的黑猫,失落得缩在墙角团成一团。
阮觅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就那样安静地坐着,直到柳十令愿意再次开口说话。
山坡上的风越来越强劲,柳十令回神后才惊觉自己浪费了许多时间。他站起身,企图用身体给阮觅挡风,可是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只是无济于事罢了。
“阮姑娘,下山罢。”
他道。
想说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
柳十令推着阮觅下了山,在经过柳十令居住的巷子时,阮觅让他先回去。
分别时,阮觅想说不要太过纵容温氏,也不要总是一个人撑起那么多。可有些事情,柳十令未必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那人,是他母亲,没有办法罢了。
于是她只能笑着道:“你来鳞京赶考时,我定然会带你去一趟这鳞京最有名的状元楼。”
这是阮觅对他的祝福。
读书人,一生都在为考取功名努力。
最骄傲的事,便是榜上有名。
柳十令克制着走上前去的冲动,低低道了声好,而后转身离开。
从前,巴不得离得远远的人,是他。如今,渴望靠近的人,也是他。
一声叹息在风中划开,没有留下痕迹。
人离开了,朱雀卫才出来一人为阮觅推着轮椅。
声音沙哑问道:“主子回阮家?”
巷子口清冷,阮觅发了会儿呆,道:“不,去因若寺吧。”
崔颜如今便借住在因若寺。
还在长空寺的时候,主持一听说他要下山,便专门找了老友,让他多帮忙照顾照顾自己这个俗家弟子。
崔颜也没有拂了他的好意,入鳞京后在此住了下来。
阮觅的轮椅被推到崔颜房门外,朱雀卫便闪身隐藏起来。
她不紧不慢敲响门,里面的人没有让她多等,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内打开了门。
入眼便是一张温润中充满疏离感的脸,他穿着一身雪白的僧袍,还是长空寺的那件。
在仲冬时节看着,阮觅都觉得自己开始发抖了。
“不冷吗?”她胃疼地问道。
崔颜也坐着轮椅,却很是自然地转到阮觅身侧帮着她把轮椅推进去。
“不冷。”
“哦。”
进屋后,阮觅老实了一会儿,不消片刻又坐不住了。
她看看自己的轮椅,又瞅瞅崔颜的轮椅。
“你这个和我的是一样的吗?”
大有不一样她就要换着坐坐的意思。
崔颜道:“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