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元帝看了阮觅半晌,没有从她身上看出来什么,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又变成了和蔼的模样,笑着问:“哦?可有看出什么?”
“臣女与殿下相遇时,殿下所骑的马显然已经发了疯。狩猎所用的马,不是自己带过来的,便是由亲信挑选。由此可以看出来。幕后之人很清楚殿下的习惯。”
这件事顺元帝倒是不知。
段般若一回来就去沐浴,什么也没同他说。顺元帝只知道有刺客想要杀段般若,却不知道原来还有人在他的马上动手脚。
阮觅静静跪在地上,肩膀已经失去知觉。
而顺元帝好像什么都没发现一样,继续问了阮觅别的事情。问完后才不经意般看了一眼阮觅肩膀处的血迹。责怪道:“你是阮爱卿家中的孩子,不用与朕生分,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也不说,实在是胆子小了些。”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长辈特有的慈祥。
“李崔。”
“陛下。”穿着圆领内侍衣服的人进来,垂首低眉。
“叫太医进来,给阮家孩子看看伤势。”
“诺。”
阮觅敛着眼,又给顺元帝行了一礼。
而那个叫李崔的内侍还没有出门,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阮平左匆匆走到门外,一眼就看见了此时正跪在地上的阮觅,也看见了她肩头殷红的一片。
顺元帝:……
来不及掩饰自己欺负大臣家孩子的事实,他镇定咳了声,“阮爱卿来了啊。”
这句话也像是在提醒阮平左什么,于是阮平左将视线从阮觅身上收回来,朝着顺元帝行了一礼,“见过陛下。”
“阮爱卿不必多礼,”顺元帝温和让他进来,“果然是将门出虎女,阮爱卿这侄女颇有当年阮家先祖遗风,临危不惧,遇事冷静。甚好甚好。”
他夸了一通,阮平左脸色还是没有变化。
顺元帝不是个专`政`独`裁的暴戾皇帝,大部分时候,他都能与身边器重的大臣相处得极为和睦。在某些时候能退让便退让,也不总想着自己作为君主的脸面。
毕竟皇帝能不能当稳,很多时候也是要靠身边大臣的。
若将大臣比作工具,阮平左无疑是满朝文武百官中,顺元帝最用得最顺手的那样。
但人有私情,就算是皇帝也无法避免。
即使在段般若遇刺这件事情上,阮觅很显然就是被无辜牵连的那一个。可顺元帝做惯了皇帝,这世上谁不是在皇权下忍气吞声?故而他并没有把这个当一回事,就算等会儿想起来,也不过是赏些东西罢了。
他关注的,是段般若脸上的伤。
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阮觅。
故而才有了后面那些刁难。
顺元帝是皇帝,见惯了旁人跪在他面前。
他与阮觅谈话时,不过是正常问些事情,严格说起来并不曾苛待她。若是硬要说的话,不过是让阮觅跪得久了一些。就算阮觅察觉了什么,又能说出什么来?
可阮平左就在这么不巧的时候过来了。
顺元帝意欲缓和关系,阮平左却道:“阿觅年幼,身体虚弱。臣斗胆向陛下求个恩准,可否赐座?”
“自然。”顺元帝打哈哈敷衍过去,内侍连忙搬来椅子放在阮觅身边。
而此时李崔见两人说完,立马带着太医和负责换药的医女进来了。
阮平左的神色这才缓和一分。
太医诊过脉之后,从背着的箱子里拿了药出来。阮觅跟着医女前去偏殿换药,随后又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等她再回去的时候,发现顺元帝脸色不太好看地坐在那儿,阮平左则是以一个极为恭敬的姿势向他行了一礼,像是感谢皇帝的某种赏赐。
见阮觅过来,顺元帝皮笑肉不笑的,宛如被掏空了家产。
“可有觉得好受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阮平左在场,阮觅面对顺元帝时,也没有刚才那般紧绷。
仿佛在风雨交加的晚上突然找到了一处可以躲雨的地方,在雨声中也逐渐能感受到一份安宁。
她走上前去。
“多谢陛下关心。”
顺元帝也感觉到了她的变化,眼尾一抽,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气。
“你这回受伤,多是受了梓宁的牵连。危难之际,你不仅没有独自逃走,还陪着梓宁面对刺客。梓宁如今不便过来,朕便替梓宁谢过你。”
说话间,李崔端着东西走过来。
只见那托盘上有一张地契,还有一块看不出来是什么用的令牌。
而李崔之后,又有两个宫人端着东西上前来,托盘上盖着一层红色绒布。
“这些小玩意儿你拿着回去玩,这几日便好好养伤。”
顺元帝说完后神色便有些乏了,阮平左顺势带着阮觅离开。一同带走的还有顺元帝赏的那些东西。
因着阮觅肩膀受伤,阮平左没让她碰,而是自己双手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