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一会儿后,阮祈终于从书阁里走了出来,他看到阮觅,第一时间皱起眉。
“你来这儿干什么?”
阮觅看看左右来往的人群,笑道:“要在这儿说话?”
阮祈沉默一会儿,带着阮觅换了个地方。走的时候,洪杰不好意思地朝阮觅道:“你去吧,我、我在这儿等着你。”
阮觅见他长得有些以前年画娃娃的模样,便觉得亲近。笑着应了。
走到书院后山坡上。
阮祈才停下来,“有什么事?”
与其说是不耐烦,不如说是单刀直入。
或许他明白自己平时在阮家的伪装已经被看破了,正如阮觅现在也在逐渐展现真正的自己一般,阮祈也没有再扮演那个碌碌无为的庶子。
“不知道三哥可否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阮觅注视着他的眼睛,缓缓将那个婢子曾经说的事情重新讲了一遍。
这期间,她观察阮祈的神色,有冷沉,也有怒气,却唯独没有震惊。
很显然,他许久之前便知晓了这件事情。
那又是谁告诉他的?
这个疑问在阮觅心中闪过。
相比于阮觅心中的许多猜想,阮祈听完后很沉默,再说话时声音比之前更低,“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只是没想到三哥先前便知晓了此事。我也是前段时间从霞姨娘的婢女那儿听说的。”阮觅没有隐瞒。
她的诚意显然也让阮祈放松下来,低声道了谢。
至于谢什么,两人心照不宣。
霞姨娘当年害得他母亲险些离世,而在霞姨娘与阮珏失势这件事上,聪明人都能看得出阮觅处于什么角色。
于是阮觅也很坦荡地收下了这声谢。
阮祈想了想,还是道:“若是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尽可说。算是报答这份人情,我向来不喜欠着旁人。”
“人情?”阮觅细眉微挑,笑道,“我这儿正好有一事,想问问三哥。”
阮祈听着,只见阮觅缓声道。
“不知三哥,对阮家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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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山书院,后山附近一座云海楼。
楼名取自“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这句诗。[1]
学子们今天一天都没看到人影的书院山长正虚伪笑着,与面前的少年说着什么。
他穿着一身文雅却一眼就看得出来质地非凡的长袍,而他对面的少年却是粗布衣裳,与这云海楼上精美的摆设格格不入。
但这少年通身的气质,又很是不俗。即使穿着粗布衣裳,坐在书院山长面前也丝毫不落下风。
“止水贤侄啊,你看当年你说要去休息一段时间,殿下便让你去休息了将近半年,谁都不准去打扰。现在也是时候回来了吧?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可不能给殿下添麻烦。”山长捋了捋胡须,面容看似慈祥,口中一直逼迫着对面少年。
止水是当年平湘水灾的时候,魏驿蔺跟着他老师前往水患最严重的地方,老师指着前面泛滥一片的黄水,痛心道:“阿蔺啊,你不如日后就取个字,叫止水吧,我天天叫着你,说不准这水就止住了。”
那时候魏驿蔺离着加冠还有好多年,对于寄托着老师深切期待的字,他也没有拒绝,答应了。
那回治水,从当权者的角度看来是极为成功的,于是魏驿蔺的字就被许多人顺口喊了起来。
他也成了少有的未到弱冠便已经有了字的人。
这书院山长年岁颇大,有几分倚老卖老的意思。仗着自己与魏驿蔺老师同出一门,便不由分说将魏驿蔺“请”来了临山书院。
魏驿蔺笑着,好像对着外面的风景发了一会儿呆,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便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无辜问道:“您方才说什么?实在抱歉,最近身体越来越不行了,总是提不起精神,人也时常发呆。”
院长捏紧了拳头。
半年不见,这黄口小儿竟越发油腔滑调,半点话都不接。
于是他也没了耐性,冷哼一声。
“你以为你有什么能耐?若不是殿下,谁还敢重用你?就算你归隐半载,可这消息灵通一点的人,谁不知道你同我们一样,都是为殿下效命?殿下如今还愿意请你回来,便已经是对你极为尊重了。若是你依旧因为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便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嗯?什么?原伯父,实在抱歉,侄儿已经很努力地在听您说话了。可是风太大,真的听不清啊。”
魏驿蔺当场给他表演了一番什么叫做声情并茂。
不仅嗓子扯得大,还将手放在耳边,做出努力听对方说话的姿势。
院长都因为他这番表演愣住了。
原先的魏驿蔺,年少成名,在师门内与他师兄两人并称双子。
钟灵毓秀,清风玉山。
是什么让他在半年内就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院长捂着心口,感觉自己快被气得呼吸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