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冷汗悄然冒出,心中警铃狂响。
太恐怖了!!!
那简直就是前世所有教导主任的化身,看一眼就能让学生肝胆俱裂夜间噩梦痛哭流涕。
更何况阮觅才耍了些小手段去看阮奉先的笑话,嘴角的笑都还没收敛干净,就被抓了个现行,这不是证据在手是什么?
阮觅木着脸,抖了抖。
孩子害怕。
阮平左平日里没什么兴趣爱好,同僚们休沐时喝喝小酒听听歌看看舞,偶尔也会邀请他过去。但去了几回之后,同僚们嘴上说着下次再聚,却再也没有邀请过阮平左了。
甚至那些小圈子里还流传着对阮平左的评价。
古板,无趣,沉闷。
谢氏时常笑着拿这些事打趣他,叫他好生反省。故而阮平左面无表情回想自己在同僚们赏歌舞的时候说了什么。
“为官者应端正己身,赏歌舞,食酒糜,不应沉溺。”
“俸禄几何?可够花销?”
“程大人,来时碰上令夫人,正在找寻你,我见她焦急,便带着过来了,人正在外面。”
……
回忆完,阮平左依旧面无表情地回答自己的妻子:“并无什么过错。”
那些,都是很正常的话。
当时谢氏瞧着他肃着的一张脸里那点儿茫然,实在没忍住轻笑出声。
而渐渐没人邀请的阮大学士,休沐时终于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他崇拜谢安。
谢安寒雪日内集与儿女讲论文义,一个“未若柳絮因风起”,一个“撒盐空中差可拟”,稚儿稚语,却道出千古流传的名句。
所以阮平左尽力向偶像靠齐,在休沐时都会把两个女儿拎到书房,悉心教导,表情严肃得能吓哭小孩儿,实则满心殷切。
他自认为那是享天伦之乐,殊不知阮宝珠每日哭丧着脸起床,一旦露出不情愿的神情,就会看到谢氏“和善”的笑脸,“到你父亲面前,不准坏他兴致,可懂得?”
求生欲爆棚的阮宝珠小朋友连忙哆哆嗦嗦爬起来,点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这才有了阮平左眼中的妻子温柔,女儿好学的假象。
听到妻子说阮奉先来了,他沉默一会儿还是放下书洗净手来到厅堂。刚入门便见到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神色促狭,定然是刚才做了什么捉弄人的事。
骨子里的板正让阮平左一瞬间就有了教育人的想法,眉间微刻一条痕,走进去几步又见那小姑娘规规矩矩坐得极是端正。
“……”
阮平左再度沉默,才慢慢想起来这孩子是谁。他走过去坐下,也没寒暄,径直问道:“你来干什么?”
不懂变通的读书人!
阮奉先被他那没有半分圆滑的话气得心口疼,不得不再一次把刚才的说辞搬出来。
“我这女儿从乡野之地回来,被那对夫妇教得木讷,生性胆小,便陪她过来。”
言外之意就是阮觅如何没用,都是以前的父母的过错,同他没有半分关系。
阮平左坐时,身板很笔挺,仿若不管在哪儿都不会被折断的翠竹。年过四十,身上满是文人的书卷味,还带着官场的肃杀。
他顺着阮奉先的话,看了下阮觅,然后道:“同你长得不像,是个面相聪明的。”
听到这话阮觅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难道这就是强者吗!一句话,杀人诛心!!!
自这位伯父进来后,阮觅就缩缩脖子充当个隐形人。毕竟刚照面,一个眼神就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所以纵然想笑,阮觅还是垂着头不敢动作,悄悄听着那两人说话。
但或许是阮平左说的话太过于扎心,阮奉先好一会儿都没出声。他不说话,阮平左也不是个多话的人。厅堂内自然而然陷入寂静。
直到阮宝珠像只刚放出笼的小崽子一样扑哧扑哧跑过来,才有了点儿声音。
阮宝珠还没进门就瞧见了阮觅,一下子跑得更快了。但快到阮觅面前,却矜持地放慢脚步。
她抬着下巴,双手背在身后。
“你来干什么?”
就算是六岁的小孩儿也是要面子的。上回阮宝珠在阮觅面前哭得流鼻涕,还看到阮觅躲开了。就算后面阮觅解释自己没有嫌弃她,阮宝珠还是有点扭捏。
故而说话也别别扭扭的。
即使她心里真的非常高兴阮觅过来。
这话听在阮觅耳中,似曾相识,惯性使然扭头去看阮平左,扭头扭到一半好险止住了。
不愧是父女俩,见人问的第一句话都是这么直接。
不过她可不是阮奉先那样惹人嫌的玩意儿。
为了突显自己与阮奉先的不同,阮觅没有像以往那样恶趣味逗弄阮宝珠,而是很上道说了句阮宝珠想听的话。
“来找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