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悠悠跟上去,走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去哪儿?”
每天东跑西窜,跟武侠话本里寻宝似的。
“去金巧街。”阮觅把重点对象挑出来放在后头看,金巧街这个是最后一个。
奇怪的是,殷如意自问完这句话后,就一直没出声。直到走进金巧街的小拐角,穿过一条条巷子,来到一户人家面前。
阮觅打量着这件宅子,神色微妙。
郑小七拿过来的纸上说了,这位名叫李养的书生家境贫寒,可若是谁家境贫寒都像这般,那天下还有穷的人?
乌木门上铜葵把手做得精巧,台阶砌得平平整整,既显示出这家主人的富裕,又显得文化气息十足。
阮觅看了一会儿,还是敲响门。
毕竟来都来了。
敲了三下,没人应。阮觅也不急,隔了会儿再次敲三下,只不过声音更重了。这回才慌慌忙忙跑出来个美貌丫头,她小心地探出半个身子瞧外边,“这位姑娘,可有什么事?”
“李养李公子可是住这儿?”阮觅目光随意从她散乱的发髻上移开,没有多看,“我父亲听闻李养公子才华斐然,一直想结交一番。本打算这几日上门拜访,却不成想前些日病倒了。他心里遗憾,便命我前来拜访李公子。”
美貌丫头一听是来讨教学问的,有些局促地理了理有些敞开的衣领,“麻烦姑娘稍等一会儿,我要去禀告我家少爷。”
时人相互客套时,年纪轻的便互称一声公子,你面上好看,我听着也舒服。可少爷二字,细究起来,却也不是谁都能用的。想要自称少爷,不说官宦人家,最起码得是个富商巨贾,才不会惹人心下发笑。
普通商贾家的公子,谦虚些的,当外人称他少爷时,都会好不意思地说这样使不得使不得。
就是不知道这李养李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住在俗称平民街的金巧街,却修得起门户,养得起仆人,受得了少爷二字。
等了有一小会儿,前去禀告的婢子才过来再次给阮觅他们打开门,“我们少爷刚才在温书呢,所以耽误了点时间,让姑娘久等了。”
“没事,也是我们冒昧打扰。”阮觅很会接话,这么一说,瞬间让那美貌婢子的不安削弱了。
这间宅子从外头看很是气派,走到里面来一看,便会发现仅仅是外面能看罢了。
而且在里面阮觅没有看见别的仆从,全都是这婢子在忙上忙下。
“少爷就在里面。”她掀开帘子,引着阮觅两人进去。
里面是个个子高高的人,坐着,一腿屈膝,蜷缩在黄花梨木椅子上,另一条腿随意架在桌案上。长发未束,身上只披了件月白外裳,露出整片胸膛。
听到声音,便睨了眼过来。
阴柔的一张脸,带了点隐隐的熟悉感。
他目光先是在殷如意身上停留一瞬,接着漫不经心移开,落在阮觅脸上。
“替父讨教学问?”当着外人的面,他似乎没察觉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妥的,态度极是轻浮。
“是,家父听闻李公子于诗文一道上颇有造诣,又遗憾于自己不能亲自到场,便命我好好向李公子讨教。”
“讨教,也不是不行。不过既是讨教,姑娘又为何离我这般远?”李养说着,轻笑一声将美貌婢子拉进怀里。
他把玩婢子的一双柔荑,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抚摸过去,放浪道:“这女子啊,身上最让人喜爱的莫过于着一双手。皮肉适中,肤质细腻,宛若新荔,犹如玉脂。姑娘你来找李某讨教学问,这可是来错了。不过,若是让在下把玩把玩你那双手,倒是可行的。”
明晃晃的挑衅。
所有人都觉得阮觅该生气了的时候,她却轻飘飘“哦”了一声,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有这种癖好,李公子也个可怜人。”
没人想到她会这样说,只有殷如意从低沉的情绪里回过神,陡然生起种早就经历风雨的淡淡骄傲。
李养微愣,而后挑眉,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乐不可支,“为何这般说?”
“李公子问我原因,可我又不是大夫,哪知道为何?讳疾忌医可不是好习惯,李公子还是尽早看大夫的好。”
一脸正经地骂李养有病,偏偏还说出关切的味道。
阮觅这一通话下来可谓是将不说脏话骂人的精髓发挥到了极致。
好像完全不怕激怒李养一般,神色淡淡。
李养也怪,定定看了阮觅许久,然后又是抑制不住地笑出声,肩上披的外裳随着动作要掉不掉。
笑了一会儿,他不经意瞥过殷如意,又变得正经。
“可要来看看我平日里的手稿?”李养邀请阮觅。
这就让事情慢慢走上正轨了,阮觅来这里本就是为了看看李养这个人怎么样,才华如何。现在已经明白人完全与传闻不符,但写的东西还是可以看看的。
李养带着阮觅走到书案旁边,完全把殷如意当成隐形人。殷如意没有凑上去,垂下眼,双手环胸靠着柱子,但下一秒又抬起眼,看着那两人相谈甚欢。
“这些都是李公子近来所写?”阮觅翻了翻那一沓的手稿,字是能认出个八成,至于上面到底写了什么,文采好不好,她就不怎么看得出来了。
李养很高,阮觅看手稿的时候,他就站着斜靠在一旁,单手支头。肉眼可见对这些东西兴致不高,回答得仿佛在打瞌睡。
“啊……这个啊,有以前写的,也有近一个月的。”
手稿确实有些书页泛黄,有些白净如雪,上面的字迹也越来越锋利。
阮觅粗略翻完手稿,很平淡地再一次回到第一张,慢慢看起来。
“嗯?发现了什么?”李养眼中闪过点兴趣,弯着腰靠近阮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