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鼎炖肉,大炉烤肉,铜甑里蒸着熊掌,铜釜中炖着羊汤
大贵族每日的饮食以肉类为主,所谓肉食者,也是因此他们往往身材高大,体魄强健。
和父兄坐在一起,享用完一顿美味的晚餐,昭灵没留在父王的帐中,而是外出找药师。让药师前往猎场,去奴隶临时居住的大草屋里,探看那名受伤的越人奴隶。
昭灵对药师吩咐:你去看看他,给他换药。回来立即来见我,告诉我他的情况。
药师虽然觉得叫他去做的事情挺荒诞,不过还是答道:是,公子。
身为国君的药师,去帮奴隶治病,这种要求药师一生也就遇过这么两回。
一番嘱咐后,昭灵仍不放心,这时有个厨子从他跟前走过,厨子刚清理餐案上的食物,手中捧着一只铜簋。
昭灵把人喊住,命令:你跟随药师去趟猎场,把铜簋里的肉汤带上,再盛上一大碗麦饭。
厨子一脸懵,呆呆点了点头。
药师回住所取药箱,厨子用食盒装上一大钵肉汤,一大碗麦饭,两人结伴往猎场的位置走去,奴隶临时居住的大草屋就在那里。
今日,奴人的晚饭吃得迟,王公贵族离开猎场后,留下一地血污,奴人大部分留在猎场做清洗。
这时天已经黑了,有一小部分奴人在猎场的外围支起两口大陶釜煮食,煮的是野菜鱼肉汤。
樊鱼端着一碗野菜鱼汤,怕路上泼洒了,小心翼翼来到大草屋里,走到越潜身边。
越潜已经醒来,背靠墙坐着,见樊鱼端来一碗汤,他伸手接过,低头就喝。
坐在一旁看越潜喝鱼汤,樊鱼自言自语:等咱们回到北岸住所,我就去设竹笼,捕几只蛇鼠给你进补。
打量越潜包扎的额头和手臂,还有手脸上无数的小创口,樊鱼心里很感激。野牛攻击樊鱼时,越潜本来有机会逃走,但他没有扔下樊鱼独自逃跑,反而不顾自身安危挡在同伴身前。
好兄弟,你可是救了我的命,要不是你,我人早凉了!
樊鱼眼眶发热,他为奴才一年,情感还比较丰富,说着说着竟落下感动的泪花。
看他说得声泪俱下,越潜眉头微蹙,自己人好好着呢,也没缺胳膊少腿,哭什么。
你帮我倒碗清水来,我口渴得很。饮完鱼汤,越潜舔了舔两片薄唇,他因为受伤大量失血,一直觉得口渴。
你等我,我这就去!樊鱼站起身,立即往外头跑。
猎场附近有一口井,他去提井水。
樊鱼在井边提水,将井水倒入一只竹筒里,他携带装满水的竹筒,正要返回大草屋,迎面撞见一个背药箱的药师和一个提食盒的厨子。
药师找士兵交谈,士兵指着大草屋,樊鱼听不懂融语,但先前在猎场见过药师救治越潜,他直觉是来找越潜。
果然,在士兵指引下,药师和厨子进入大草屋里,径直朝躺在最角落的越潜走去。
药师从装束确认这名受伤的奴隶是越人,所以他卸下医箱,为越潜拆布条,察看伤口的过程里,一句话也没跟对方说。
以为越潜不懂融语,药师毫无防备,跟身旁的厨子抱怨起来。
抱怨的话语无外乎是他身为国君的药师,竟然要到猪圈一样的地方给奴隶换药疗伤。怎奈灵公子的命令又不能违背,灵公子不是别人,不好对他敷衍了事,他可是国君之子,太子宠爱的同母弟。
越潜面无表情听药师抱怨,不露痕迹。药师抱怨归抱怨,手里也没停下上药,包扎的动作,做得还挺仔细。
厨子寡言,一声不吭,只是默默从食盒里取出一大钵牛肉汤,一大碗麦饭,他像个哑巴似的,举起麦饭,用手做出进食的动作,表示这是要给越潜吃的食物。
厨子的肢体语言很明了,樊鱼瞪圆眼睛,对着那钵牛肉汤和那碗麦饭直咽口水。
等药师和厨子离去,樊鱼发出惊呼:阿潜,你走大运了!
他低头嗅闻牛肉汤的气味,表情如痴如醉,喜道:肯定是那个融国少年看上你啰!不说别人,就是我也觉得你英勇无畏,是位好汉!
樊鱼竖起拇指,他这番话发自肺腑。
适才药师抱怨的那些话,已经让越潜感到诧异,又见厨子送来牛肉汤和蒸麦饭,这两样东西都是贵族的食物,心里更是疑惑。
灵公子?
越潜默念这个名称,脑中出现那名融国少年的模样:十五六岁的少年,穿锦袍佩玉饰,手执一张精巧的丹弓,身背华美的绿箭箙,是个养尊处优的融国王族。
他还是融王之子,融国太子的同母弟。
在越潜看来,遭遇的这些事情实在是莫名其妙。
好香呀,阿潜,你快吃别放凉了!樊鱼将那钵牛肉汤端起,捧到越潜跟前。
越潜把先前装鱼汤的那只空碗取来,对樊鱼说:分着吃。
虽然不明白那个灵公子到底想做什么,美食在前,不吃白不吃。
牛肉汤特别香醇,牛肉炖得软烂,入口既化,樊鱼吃得热泪盈眶。
热汤开胃,接着是麦饭,麦饭蒸得刚刚好,每粒麦子都有完好的形态,入水蒸煮前,显然经过细心挑选。
饭香扑鼻,味道十分可口。
吃饱喝足,越潜躺平入睡,他需要养伤,今日发生的这些怪事,多想也无益。
第17章
八弟,你在哪?
昭瑞边追边喊,他背上的箭箙跑歪了,额头上都是汗水,身为一个胖子,跑步对他而言是件麻烦事。
追着追着,眼前豁然开朗,昭瑞看到一条河挡住前方去路,河两岸风光无限,水光潋滟直映眼眸,他驻足张望,发现昭灵和侍卫也都在河边。
昭灵手上拎着只殷血的野兔,眼睛直勾勾看向河对岸,面上满是错愕。
他们追逐一只中箭的野兔,不知不觉来到河畔。
这条河便是浍水,他们站在树木茂密的浍水南岸,浍水北岸长着大量芦苇,有一片平地,平地上座落着二十多栋低矮的小草屋。
八弟!昭瑞朝昭灵挥了下手。
昭灵仍没有反应,他面朝北岸,一动不动。
他这是怎么了?
河对岸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不就是几座低矮的小草屋,那儿应该是苑囿奴人的住所,驻守苑囿的士兵可不会住这种又破又矮的小房子,还不如茅厕呢。
昭瑞心想。
来到昭灵身边,昭瑞问:八弟这是怎么了?
昭灵回过神来,把手中的兔子递给侍卫,对昭瑞说:我想到河对岸去。
南岸上流有个码头,码头停泊着一条船,也有两名士兵看守,昭灵指使侍卫:叫士兵将船划过来。
快去叫船。昭瑞也想过河玩,连忙催促侍卫。